却说芦雪庵联诗既毕,李纨因见宝玉落第,便笑道:今日定要罚你。我才见栊翠庵红梅开得精神,偏那妙玉为人孤僻,不肯轻易与人。你且去折一枝来插瓶,这罚可雅否?
众人皆道有趣。
湘云早执壶斟酒,黛玉递过一个大杯,笑道:吃了这杯酒御寒。宝玉一饮而尽,披上玉针蓑便往栊翠庵去。
我放心不下,悄悄跟至庵外。但见雪地莹澈,那庵周十数株红梅开得正艳。
他轻叩铜环,听得院内木鱼声歇,半晌才见妙玉亲来应门。
她今日穿着月白绫棉袄,外罩沉香色缁衣,鬓角簪着一朵半开的红梅,比平日更添三分艳色。
施主何事?妙玉垂目合十,指尖却微微发颤。
宝玉解下蓑衣笑道:特来求取一枝红梅,以完诗社之罚。
妙玉侧身让他进门,忽瞥见他腰间系着前日所赠的猩红汗巾子,耳根顿时飞红。二人穿过庭院时,雪粒沾衣,她忽低声道:那日......你不该系这个。
宝玉故作不解:姐姐所赐,怎敢不珍重?说话间已随她步入禅堂。
但见观音像前供着一瓶新折的绿萼梅,香案上却摆着两盏茶,茶烟尚温。妙玉见他目光停留,忙道:这是预备供奉菩萨的。
宝玉端起其中一盏细看,正是上回吃茶用的那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大海。他呷了一口,惊喜道:竟是旧年蠲的梅花雪水!
妙玉背对着他整理经卷,轻声道:就你舌头灵。话音未落,宝玉已贴近身来,海碗里的茶水微微晃动,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姐姐既备下雪水,想必知我必来。他气息拂动她颈间碎发。妙玉欲躲,反被他握住手腕,那串沉香念珠硌在两人肌肤之间。
莫要胡闹......她挣扎间碰翻经卷,散落的纸页上墨迹淋漓。宝玉就势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嗅她发间梅香:那日姐姐说再不许来,可我偏记得你说时的神情。
妙玉仰面欲斥,却被他以唇相阻。这个吻比初次更带着几分熟稔的缠绵,她起初还推拒,渐渐便软了身子。缁衣斜褪时露出里边的杏子红绫小袄,竟是俗家装扮。
你......你早算计好的......妙玉气息紊乱地指控,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肩。
宝玉解她衣带时低笑:姐姐不也换了红袄?说着将人引至禅床,但见锦褥绣枕俱已齐备,分明早有准备。
妙玉不再隐忍呜咽,反倒主动解他衣裳,指甲划过他胸膛时留下淡淡红痕。
当宝玉俯身时,她竟仰头咬开他颈间盘扣,青丝铺满蒲团,与他的乌发纠缠难分。
可知这两月......我抄坏多少部心经......她在情动时哽咽。
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将两人的身影投在经橱上,恰似皮影戏里痴男怨女。
事毕。妙玉伏在锦褥间,由着宝玉为她篦发。他执起妆台上的螺子黛,竟在她背上画起红梅,墨迹沿着脊沟蜿蜒而下,恰似落英缤纷。
明日我要在庵后移栽红梅。妙玉忽然转身,眼波流转,你须得来帮手。
宝玉会意轻笑:栽梅何须择日?此刻便去如何?说着取过缁衣将她裹紧,真个相携往梅林去。
我隐在月洞门外,见二人往后院梅林去。妙玉提着一盏素纱灯,光影摇曳,照见她青色缁衣下摆绣着缠枝莲纹,行走时悄然无声。
约莫半个时辰,宝玉方从庵中出来,怀中珍重捧着几枝红梅。那梅枝形态奇绝,花色较寻常更为秾艳,瓣上犹带夜露。
我忙上前为他整理衣冠,嗅到他袖间萦绕着檀香与冷梅交织的气息,襟前还沾着些许香灰。
他神色恍惚,唇角却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