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静静流淌,转眼又是百年过去。
龙城之内,生机愈发盎然。
小小手腕上那条七彩小蛇,头顶那两个原本只是小鼓包的地方,已然生出了一对玲珑剔透、流转着七色霞光的稚嫩龙角,让它平添了几分神圣与威严。它依旧喜欢缠绕在小小腕间,但偶尔昂首时,那对龙角便会自然引动周遭的灵气,显示出其不凡的血脉。
而龙城真正的主人公——那些当年破壳而出的幼龙们,如今也已成长了许多。它们时而显化本体,化作一头头足有三四丈长、鳞甲初具光泽的小龙,在龙腾山脉清澈的天空中追逐翱翔,发出清越欢快的龙吟;时而又化作七八岁、八九岁模样的孩童,穿着各色衣衫,与他们的妖族契约伙伴并肩坐在古堡改造的龙腾学院大殿中,安静地听着白玖瑶或其他老师讲授知识,眼神专注。
我那一周一次的授课,也在这龙城之中得到了恢复。只不过,授课的内容与小玖她们系统性的文化教育有所不同。我更多地是教导这些幼龙,以及与他们并肩的年轻妖族战士们,一些实用的战斗技巧、保命法门,以及如何更有效地挖掘自身血脉潜力、增强实力的方法。有时是在演武场上实战演练,有时是在山巅迎着朝阳吐纳,有时则是围坐在一起,听我讲述一些蕴含至理的自然现象与古老传说。
这些课程,往往伴随着幼龙们好奇的提问和妖族战士们豁然开朗的领悟。看着他们一点点变得强大,一点点理解守护与责任的含义,便觉得这百年的光阴,并未虚度。
龙城,在这日复一日的学习、成长与守护中,真正成为了一座希望之城。而这些逐渐长大的幼龙与他们的伙伴,便是这座城市,乃至整个天渊未来最坚实的基石。
一日傍晚,夕阳的余晖将龙城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龙腾学院内也结束了白日的喧嚣,渐渐归于宁静。
我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阿蛮在一旁煮茶,小小则在逗弄着她手腕上那条长着龙角、愈发神异的七彩小蛇。
突然,后院窗外,那株万妖聚灵藤旁边的传送阵,毫无征兆地亮起了柔和却稳定的光芒!
光芒敛去,阵中出现的并非预想中的任何一位熟人,而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两三岁、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他安稳地坐在阵中,身上穿着干净合体的锦缎小衣,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嘴里还叼着一个莹白的、似乎是玉石雕琢而成的奶嘴。他有一双极其明亮、如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此刻正忽闪着,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眼神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更奇特的是,一封散发着淡淡檀香的信笺,正无凭无依地、静静地漂浮在他的身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
这突如其来的访客,让院中的我们都为之一怔。阿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小小也停止了嬉戏,连同她腕间的小蛇,都齐齐看向传送阵中的不速之客。
我目光微凝,落在那小男孩身上,又看了看他身前那封悬浮的书信,心中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能启动这座直接连通我院内核心传送阵的,绝非寻常之人。这个叼着奶嘴、看似无害的孩童,以及这封无声的信,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
“我来给……爷爷……当马骑”听到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话,我心中已经明了了一半。
眼前这幕让阿蛮都愣了一下,他连忙凌空一摄,将那封漂浮的信件拿到手中,快速扫了一眼,脸上表情变得十分精彩,忍着笑意对我说道:
“爷爷,是马保国师伯的信。”他顿了顿,念出信上的内容,“信上说……‘师父,本想给您个惊喜,带着您徒孙亲自上门磕头,没想到您和小院招呼不打就搬走了!怕您在龙城闲得发慌,特将犬子马千里给您传送过去,这小子皮实,您随便管教。等他长大点,身子骨硬朗了,正好给您当马骑!’……”
我听着这混不吝的留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低头看着怀里这个眨巴着大眼睛、努力叼着奶嘴的小不点——马千里。这小家伙听到他爹的信,似乎还听懂了些,小嘴咧开,露出无齿的笑容,奶嘴又差点掉下来。
“哈哈哈!”我心中的些许意外和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柔软和欢喜,连忙把这软乎乎的小家伙抱得更紧些,用胡子轻轻蹭了蹭他粉嫩的小脸蛋,“来来来,快让爷爷好好抱抱!你爹那个混球,自己不来,倒把你给扔过来了!”
小家伙被我蹭得咯咯直笑,小手胡乱抓着我的胡须。
从那天起,我这龙城之巅的小院里,便多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小祖宗。而我也彻底沦陷,当真成了马保国儿子——马千里的“坐骑”。
小家伙似乎格外喜欢这个视角,天天骑在我的脖颈上,一双小胖腿晃悠着,一只小手抓着我的头发或者耳朵保持平衡,另一只小手则指挥若定:“爷爷,去那边!”“爷爷,飞高高!”“爷爷,找小小姐姐玩!”
我就这样驮着他,在龙城里“招摇过市”。时而腾空而起,让他触摸流云;时而在演武场边,看妖族战士和幼龙们操练;时而又窜到龙腾学院的课堂外,听着里面的朗朗书声。
阿蛮和小青看着我们这一老一少的组合,常常忍俊不禁。小小更是多了个跟她抢爷爷的“小对手”,时常叉着腰,气鼓鼓地看着骑在我脖子上的马千里。
马保国这“惊喜”送得,真是让我这晚年生活,凭空多了许多“沉重”又甜蜜的负担。而这“马骑爷爷”的名头,恐怕在龙城是彻底坐实了。
时光在龙城静静流淌,因着小家伙马千里的到来,院子里平添了许多鲜活气。
“小八——!快从爷爷脖子上下来,该吃饭了!” 小小站在院门口,叉着腰喊道。这“小八”的排行,自然是顺着大蛋、二蛋、三毛他们往下排,小小钦定,成了马千里在自家小院里官方认证的小名。
被点了名的小八,咯咯笑着,不但不下来,反而用两只小胖腿夹紧了我的脖子,小手拍着我的头顶,嘴里喊着:“驾!爷爷快跑!”
我笑着托住他乱蹬的小腿,依言在院子里快走几步,逗得他笑声更加响亮。这小家伙,当真是完美继承了他父亲马保国的麒麟血脉,不仅筋骨强健远胜寻常婴孩,精力更是旺盛得惊人,那活泼好动的劲儿,简直和他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起马保国那混球小子,自打从前线回到无疆城,就没怎么着家。不是带着无疆大学选拔出的精英弟子,跑去裂风獠的烈风谷,在那刮骨罡风里锤炼体魄和意志;就是领着人去葬龙渊,在老黑那阴森恐怖的地界探险寻宝,美其名曰“实战教学”。总而言之,他是把“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践行得十分“到位”,整日里和裂风獠、老黑这两位“凶神恶煞”混在一起的时间,远比陪在妻子马兰花身边要多。
马兰花在绿柳跟随小狸子返回雾栖古庭后,便接任了无疆城幼儿园的园长一职,将一群小妖崽照料得井井有条。她性子爽利坚韧,独自支撑,竟也不知是何时怀上的小千里。按马保国那厮没心没肺的说法:“师父您看,小小、三毛他们不都是您一手带大的嘛?带得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不差小千里这一个!交给您,我放心!正好让这小子提前感受一下爷爷的浩然正气!”
于是,这甩手掌柜当得是理直气壮。
我低头,看着这个因为疯玩而小脸通红、额角甚至隐隐冒出些许细碎晶莹麒麟鳞片的小八,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马保国这小子,自己跑得不见踪影,倒是给他师父我送来了一个甜蜜的“小麻烦”。
不过,看着小八那纯真无邪的笑脸,感受着他全心全意的依赖,这份“麻烦”,倒也甘之如饴。只是不知,等这小子再长大些,继承了其父的麒麟血脉与跳脱性子,再加上在这龙城万千幼龙中厮混……将来会成长为何等模样?
想必,这龙城日后,会更加“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