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道庭
周青最近一直在修从石蟾那夺来的《泥蛰术》,此术确实非凡,能让他几乎化作死人一般,毫无声息,就像蟾蜍冬眠。
若不是高出他神识与修为太多的人,根本就发现不了他。
他为了试一试此法门效果,七拐八拐,经常悄悄潜入到了那玄寅的住处、丹室、甚至修行之地周围。
这天,他再次深入了丹殿不少,正巧被他见到那一幕:
一间静室幽暗寂寂,却有光华闪动,其内阵法森然,布满隔绝气息的禁制。
在那静室中央,悬着三道人影——两男一女,皆是年轻修士,神魂早被抽出,仅余残念微颤。
皮肤泛白,肌骨暴露,浑如死物,却还强行吊着一口气,像是专门保留着。
玄寅正坐在蒲团上,一身白衣整洁,衣袍下却满是血色细线。
他一手持火符,一手拿着钩针,竟在“缝合”那女修的神魂残片——嘴里轻声低喃着什么,神情恍若痴醉。
“丹可补身,魂可筑基,情恨之念,最利骨髓......”
他语气温和,仿佛在讲授丹理。
修为运转间,炉鼎后方,一具已经烧焦的人皮被平铺在墙上,那是被他“抽骨炼魂”后的完整遗骸,竟还被精心整理。
更远些,石壁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符纸,每一张上都篆着一个名字,周青粗略扫了眼,竟有数十张。
那些名字,多半是“失踪弟子”的名讳。
但令人奇异的是,玄寅脑后的印记竟还是那个颜色,只是粉中带红。
周青知晓是为什么,因为此人手下还有几位心腹弟子,充当他的爪牙,替他处理这些脏事。
他偷偷潜入此地,见过那些人几面,个个脑后印记血红,一看就是杀孽极深之辈。
周青望着这一切,眼中并无波动,心底却悄然记下每一寸地形、每一道禁制。
他慢慢退回黑暗,藏入泥蛰之气中,直到彻底遁去,未曾惊动半点气机。
......
这些日子,周青已经将那位“玄寅长老”的底细翻了个底朝天。
此人名列内殿第七席长老,外号“白衣丹君”,执掌丹殿门庭,出身于外界一个有名的古丹世家。
外人看来,他修为深厚、丹道通玄,是道庭屈指可数的炼丹大家,言行儒雅,气度从容。
但周青仅扫了一眼那些浮于表面的荣耀,便暗中冷笑。
——古丹世家的传人,身负六欲丹魔传承,却龟缩在这一方小天地里,靠着炼人夺力、吞魂炼丹苟延残喘,也配谈“通玄”二字?
废物中的废物,不堪一提。
他若真有本事,早该在外界闯出天地,而非靠着奴役弟子、炼人血肉,偷渡境界。
“玄寅长老风采卓然,听说连玄真峰的长老都对他礼让三分。”
“他有次在讲道台上炼丹,仅用一炷香便炼出六品金髓丹,连内门师兄都啧啧称奇。”
“我听说他一直未娶,道心坚定,是丹道上的苦修者呢。”
甚至还有女弟子偷偷议论他的衣着仪容:“白衣胜雪,仪态风雅,若他一言提亲,我愿为炉鼎也甘之如饴。”
周青听得面无表情,心中有些想笑。
世间就是如此,荒诞无稽令人发笑。
他不是没见过人渣,事实上,他自己麾下的都天府就干的是灭门清剿之事,一言不合,人头滚地。
可他从不掩饰。
屠了就屠了,他周青,从来不拿“正义”遮脸,更不会披一身白衣,便自诩好人、圣人。
而玄寅呢?
那狗东西,白天讲丹论德,夜里抽魂炼骨,喜嗜女色又故作清心寡欲,最喜穿那一袭雪衣,仿佛遮得住他身上的腥臭和贪婪。
周青再难继续听下去,转头离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一直频繁进入玄寅的修行之地,那是一座大殿,带着几座偏殿,玄寅一般都呆在那里。
这天,周青静伏在阴影之中,泥蛰术将他气机尽敛,仿佛整个身躯都与石壁融为一体。
他正藏于玄寅静室之外一道秘墙缝隙。
今日,又有人被召来。
一对年轻男女,身着初门弟子服,眼神中带着掩不住的激动与敬畏,被引入了玄寅的内殿。
“拜见玄寅长老。”两人齐声跪拜。
玄寅微笑着走下高座,白衣飘飘,长发束起,一如道庭讲道时那般风度翩翩。
“你们二人,是近日新引荐的门人弟子?”
“嗯,不错,年纪轻,气血充沛,神魂亦凝实。”他语气和煦,目光却落在那名女子身上,停驻了略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