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李爱垚沉默着,脸色同样难看。他何尝没有过这样的念头?毕竟,活下去,是人的本能。抵抗下去,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说出那句可能让他悔恨终生的话时,帐外传来了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报!两位殿下!天王旅旅长关大志、飞虎师师长靳孝良,求见!”
帐内的气氛顿时一紧。
天王旅和飞虎师,是天启王朝仅存的两支真正能打硬仗的劲旅,也是八皇子和二皇子目前唯一的倚仗。这两位将领,都是出身行伍,铁血丹心,对天启王朝忠心耿耿。
“让他们进来。”八皇子李爱垚定了定神,沉声道。
帐帘掀开,两位身材魁梧、气势不凡的将军走了进来。他们身上的军装虽然陈旧,却依旧笔挺,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股不屈的煞气。
“末将关大志,参见两位殿下!”
“末将靳孝良,参见两位殿下!”
两人齐声行礼,声音洪亮,震得帐篷似乎都微微一颤。
二皇子李爱焱看到他们,眼神有些闪烁,不敢与他们对视。
八皇子李爱垚强打精神:“两位将军,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关大志,这位以勇猛着称的天王旅旅长,性格耿直,开门见山,目光如炬地扫过两位皇子,沉声道:“末将方才在帐外,似乎听到殿下们……在商议投降之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二皇子李爱焱脸色一白,嗫嚅道:“关……关将军,你……你听错了……我们只是……只是在商议军情……”
“商议军情?”关大志冷笑一声,向前一步,直视着两位皇子,“商议如何放下武器,向异族侵略者卑躬屈膝,苟且偷生吗?!”
“关大志!你放肆!”二皇子李爱焱被戳破心事,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
关大志却毫不畏惧,反而将胸膛挺得更高:“末将放肆?末将只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天王旅的将士,都是铁打的汉子!我们宁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投降?那是懦夫才会做的事情!”
飞虎师师长靳孝良也上前一步,声如洪钟:“关旅长所言极是!我飞虎师上下,同仇敌忾!八岐狗贼,占我家园,杀我同胞,此仇不共戴天!我等愿与八岐狗贼血战到底,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两位殿下若是想投降,末将不敢阻拦,但请殿下将天王旅和飞虎师的将士们放归故里,让我们战死在保卫家园的战场上!”
两位将军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铁血军人的铮铮傲骨和视死如归的决心。
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紧张。
两位皇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们看着眼前这两位怒目圆睁、浑身散发着悍不畏死气息的将军,看着他们身后,帐外隐隐传来的、属于数万铁血将士的低沉怒吼(显然,两位将军的到来,已经惊动了外面的士兵,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决心),心中那点投降的念头,如同被一盆冰水浇过,瞬间熄灭了。
是啊,他们可以投降,可以苟且偷生,但这些将士们呢?这些依旧心怀家国、愿意为国捐躯的勇士们呢?他们对得起这些人吗?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八皇子李爱垚猛地站起身,脸上露出了决绝的神色。他走到关大志和靳孝良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两位将军,本王……错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国难当头,不思报国,反而心生退意,实乃愧对先帝,愧对百姓!从今日起,本王与二皇兄,愿与将士们同生共死,死守大西北,与八岐狗贼,抗争到底!”
二皇子李爱焱看着八弟坚定的眼神,看着两位将军和帐外无数士兵那充满期盼和愤怒的目光,心中羞愧难当,也猛地一拍大腿,咬牙道:“好!八弟说得对!拼了!投降是死路一条,战死,至少还是个爷们!从今天起,我李爱焱要是再提一个‘降’字,天打五雷轰!”
“殿下英明!”关大志和靳孝良见两位皇子幡然醒悟,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齐声高呼,随即单膝跪地,“末将愿誓死追随两位殿下,保卫大西北,驱逐八岐狗贼!”
“誓死追随!保卫家国!”帐外,数万将士的怒吼声如同雷鸣般响起,直冲云霄,将笼罩在军营上空的阴霾,撕开了一道口子。
八皇子李爱垚和二皇子李爱焱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
他们知道,前路依旧无比艰难。八岐王朝的大军近在咫尺,兵力、装备都占据着绝对优势。大西北贫瘠之地,也难以支撑长久的战争。
但是,只要还有这些不肯屈服的将士,只要还有这颗抗争到底的心,天启王朝,就还没有彻底灭亡!
海风,带着咸腥与萧瑟,呜咽着穿过八岐王朝第四战区司令部所在的琴岛城郊区。这片曾经或许有过“渔歌唱晚”景致的小渔村,如今已是人去楼空,只余下断壁残垣,和几间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如同垂暮老人稀疏的牙齿。
其中一间茅草屋,四面漏风,挡不住深秋的寒意,却勉强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屋内,一盏昏暗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穿堂风的嬉戏下,明明灭灭,将几个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泥墙上,拉得老长,又倏然缩短,如同他们此刻面临的战局,变幻莫测。
宋欣瞳,一身略显臃肿但还算合身的伪军冬季常服,洗得有些发白,却被她打理得一丝不苟。这身皮,是她和任我行等人费了些手脚,从几个落单的倒霉伪军身上“借”来的,此刻成了他们在敌占区行动的最好掩护。她端坐于一块勉强能称之为“床”的木板上,背脊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如鹰,正凝神注视着摊在膝盖上的一张泛黄的地图,以及旁边几张密密麻麻写满了蝌蚪状八岐文字的电报纸。
煤油灯的光芒,在她清丽却带着几分坚毅的脸庞上跳跃,映出她眉宇间的思索与凝重。她刚刚用那套从喀麦隆城截获的密码本,将截获的几份八岐军报彻底破译。那些冰冷的文字,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刺入她的眼帘,也让她对当前这糜烂的战局,有了更为清晰和沉痛的认知。
“三皇子被俘,五皇子和七皇子……投降。”宋欣瞳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语气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有一丝淡淡的嘲讽,“呵,真是‘识时务’的俊杰。托他们二位‘软骨头殿下’的福,八岐麾下的伪军,竟又膨胀了十二个军。”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电报纸上另一行字,眼神骤然变冷:“还有这七个军的战俘,近三十万将士,忠勇有余,时运不济,竟要被送往八岐本土的岛屿上,去做那不见天日的挖矿苦役。他们,将从琴岛城的海港出海。”
任我行,这位启明旅的硬汉,此刻也卸下了平日的粗犷,眉头紧锁,坐在宋欣瞳对面的一个树桩上,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驳壳枪枪套。他身后,是叶孤城等二十名来自五湖四海、不同门派的侠客,他们或坐或立,气息沉稳,眼神中带着对师傅宋欣瞳的崇敬,以及对当前局势的忧虑。茅屋虽小,却因这一群人的存在,弥漫着一股无声的肃杀与决绝。
“欣瞳,”任我行习惯了这样称呼她,但在涉及重大决策时,他总会不自觉地带上几分郑重,“这三十万战俘,是天启的骨血,是抗击八岐的火种,绝不能让他们落入虎口。但你说得对,八岐阴险狡诈,这七个军的战俘之中,必然混有他们的奸细,如同毒蛇,潜伏在暗处。上次在喀麦隆黑鱼监狱,我们就吃过大亏。”
提起黑鱼监狱,宋欣瞳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那是她刻骨铭心的经历。“任大哥说得是。那次营救二牛、孤城他们,就混进去四个奸细。其中两个,更是在我最虚弱的时候,将枪口对准了我的脑袋。”她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却又透着一股百折不挠的韧劲,“结果,我在八岐宪兵司令部‘享受’了他们全套的‘酷刑服务’。也就是在那次越狱中,承蒙任大哥你,还有启明旅这五百勇士舍命相救,我宋欣瞳才得以苟活至今。”
她环视了一圈屋内的众人,目光坚定:“同样的错误,我不能犯第二次,也绝不容许再犯!这七个整编军的战俘要营救,同行被捕的高级将领和行政官员也要救。但必须提前甄别,筛出那些可能叛变的软骨头,以及原本就是八岐安插进来的奸细!否则,我们这五百启明旅的精锐,连同孤城你们这二十位侠客,恐怕都要白白搭进去,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是对牺牲者的亵渎!”
叶孤城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等二十名侠客,虽来自不同门派,曾各为其主,但自蒙师傅不弃,传授道法,指引明路,我等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能追随师傅,征战沙场,护我河山,是我等的荣幸!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其他十九名侠客也纷纷单膝跪地,齐声应和:“我等誓死追随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