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长鲸岛。
蒋安澜带了大部分船只和人趁早晨海上风平浪静,起锚回定州。
留下一部分人收拾长鲸岛的残局。
贺战主动请缨留下,因为楚昆还没有找到。
此时的定州城,静悄悄的。
日上三竿,城门紧闭,就连城里的铺店,皆已闭店,未曾有开门做生意的。
街上人迹罕至,就像是一夜之间,这定州城里的人都消失了一般。
府衙的差役带着刀在街上巡逻,踩踏过脚下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渍。
有人从店铺的门缝里往外看,见得差役,立马连那点窥探都收了起来。
江伯阳此刻站在卫所的了望口,那里可以看到最远处的海面。
海上静悄悄的,没有任何船只。
他的眉头皱得有些深,眼睛也布满了血丝,脸上的疲态无法掩饰。
官袍上沾有血渍,已然干涸发黑,但目光却异常锐利。
“江大人,徐掌柜来了。”
身边有人来报,江伯阳这才把视线收回,转头看向来处。
徐掌柜手里握着剑,快步到了跟前,“招是招了,但他们是附近山上的土匪。有人通过中间人请了他们昨晚夜袭定州城,烧杀抢掠皆随意,并且这些人是两日前就陆续潜入了定州府。”
“那些个官员呢?”
江伯阳并不意外这样的答案。
“一个个都安静得很,像是这些事就真的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我现在有点担心,驸马若是没有拿下长鲸岛......”
徐掌柜说了半句,便没有往下说。
“驸马一定能拿下长鲸岛,只是我们这边没有收获,定州官场仍旧难以肃清。这些个毒瘤拔不掉,日后还会有麻烦。”
徐掌柜看了看四下,见没有人在侧,便凑过去低声道,“我倒是有一计,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江伯阳示意他说说看。
徐掌柜便小声说了自己的计谋。
江伯阳听了之后,久久没有出声。
“那帮人听到消息,不会没有动作的,他们或许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但有一个问题,如果咱们控制不好,就会变成真的民乱。若是那般,你我就只能提头去见皇上。”
徐掌柜抬眼望着远方,阳光在海边上泛着粼粼波光,看似风平浪静,谁又能知道,即将来临的会不会就是暴风雨呢?
两人并肩站了许久,江伯阳才缓缓开口,“如今城门紧闭,倒是有这个条件......”
徐掌柜回过头来,有些意外,“江大人,你也觉得可以一试?”
江伯阳蹙着眉,望着海面好一会儿,“不管驸马是输是赢,咱们若是这次没能把这个毒瘤除了,日后怕是更难寻到机会。
他们这些人,都跟京城有些关系,没有实证,动不了,也不敢动。
不然,京城的高官们,会直接向皇上发难。
徐掌柜,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由我来主导。
如果事情没有办好,我江伯阳一力承担。你是皇上的人,不能让他们有借口来为难皇上。”
徐掌柜颇为意外,退了两步,朝江伯阳深深鞠了一躬。
“江大人,若此计成,皆是江大人之功劳。徐某回京后,定会向皇上言明江大人的忠心。若此计不成,徐某也定不让江大人有后顾之忧。”
二人就此说定。
很快,定州城里就有了些小道消息。
此刻,安坐家中的方正信也收到了消息。
“消息可靠?”
“这个倒是说不好。”管家应着,“不过,到现在城门都还没开,倒也真不像是打赢了的样子。
老爷应该还记得,昨年定州将军大胜之后,那可是让人骑着马,敲锣打鼓,把定州城的角角落落都给喊了一遍,生怕有人不知道。”
“若要是真赢,按那位的性子,怕是连夜都会让人送了消息回来。这可都一天一夜了,这么安静,不可能战斗还没结束。
定州军昨年虽是赢了,但也伤亡惨重,从别处调来的这些人,在驸马麾下时日不多,作战能力肯定不如从前那些人强。。”
管家的话,方正信也认同。
“咱们的人有消息吗?”方正信又问。
“没有。现在海面上怕是一条船都没有,谁敢这时候靠近定州城。就算有消息,也送不进来。”
方正信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如果蒋安澜输了,别说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算回来,也是残兵败将。
那般声势浩大的出征,最后就落个战败的结果,死了的将士,损失的战船,这一笔笔的,别说皇帝不会放过他,这定州城的百姓也不会放过他。
要知道,定州军大部分都为定州及其周边县的子弟。
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亲人白白送死,会怎么样?
方正信想到这个就有些兴奋。
等这些民众都闹起来了,局面难以控制了,甚至直接要了江伯阳的命,或者是逼得江伯阳杀这些民众,他再以为民请命的姿态出现,不管蒋安澜是赢了还是输了,这时候都是他方正信赢了。
方正信最终停下了脚步,管家还在旁边望着他。
“老爷!”
“你去安排几个人,顺便跟其他几位都通个气......”
方正信在管家耳边交代了几句,管家连连点头称是,然后很快从府里的后门溜了出去。
江伯阳和徐掌柜这边,很快便得到了消息,说是方正信的管家出门了。
“徐掌柜,看来你所料不差。”
“江大人,这些人我还是了解一点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不明之下,如果有机会,他们总还是要博一博的。
到如今,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让驸马爷着急出征,就是他们的一个局。
如果驸马赢了,他们就借驸马的刀杀了那些海寇,就此把自己给撇得干净。
若是驸马输了,他们肯定是要狠狠参上驸马一本的。
而昨晚土匪的烧杀只是他们加注的戏码。
无论驸马输赢,只要定州出了事,驸马都难逃罪责。他们确实很不喜欢一个能打胜仗的驸马。毕竟,驸马断了他们的财路。”
定州城很快乱起来。
不只说海寇击溃了定州军,传言还说驸马已经战死,只因为驸马贸然出击,拿定州军的士兵积攒自己的功勋。而江伯阳这个同知,为了不让消息传出去,这才紧闭城门。
还有一种说法是,江伯阳与那海寇就是一伙的。昨晚那些所谓的贼人,不过是江伯阳想趁乱,打劫城中的富商。
他们把江伯阳这个同知说成是跟刘宋二人一路货色。
于是,定州府衙,很快被民众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