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黑雪下得比预报的更猛。
我裹紧围巾推开便利店门，风铃上积的黑色雪渣簌簌落下。
小七从我怀里探出头，金色瞳孔在昏暗的店内亮亮的。
“小蝶作家来啦？”
便利店老板老陈擦着玻璃杯，这个称呼让我浑身一僵——
自从知道要世界末日，新书就断更了，为了不看那些书评，我连写书的网站都没打开过，已经很久没听到别人这样叫过我了。
“小蝶”是我的笔名，除了书粉，就只有编辑部几个人知道。
至于我现实中的身份，更无人知晓了，我写的书和笔名，连我爸妈都没说过。
“您认错人了。”
我假装翻看货架，余光瞥见角落监控摄像头闪着异常的红光。
老陈也不反驳，只是压低声音：“穿貂皮那家人，昨天拿着你的书问是不是住这区。”
他推过来一包暖宝宝。
“送你的，天冷。”
我低头一看，这包装明显被拆过。
小七不闲着，立刻窜上货架，撞翻了一排泡面，我的视线紧随它，看到货架底部露出半张tS-7的物资调拨单，我快步走过去，单子上列着我囤过的所有东西：不锈钢盆、工业盐、硫磺粉……
我假装无视地随手拿起两袋方便面：
“结账。”
回到仓库里，我开始清点所剩物资：
食物类：压缩饼干27包、军用罐头40个、蜂蜜5罐（永不变质）、真空包装大米50斤
工具类：不锈钢盆19个、多功能军刀3把、防水火柴20盒、鱼线（可做陷阱）
医疗类：抗生素30粒、碘伏棉签100支、止血绷带、褪黑素（助眠兼交易）
日用品：宠物尿垫200片（防潮+止血）、卫生巾60包（止血+过滤水）、硫磺皂20块
“累死了！”我瘫坐在地上。
小七把一只脏兮兮的手套扔在我脚边，皮质的，内侧印着tS-7的电子指纹码。
“你从哪搞来的？”
我话音未落，窗外乌鸦群呼啸而过，黑压压一片向南飞去。
南方？
现在是12月，它们本该在北方越冬。
半夜再次被冻醒，7号盆紧贴着心口发烫。迷迷糊糊又睡去，萧烬出现在梦里，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古装外披着件极不搭调的羽绒服。
“小蝶，看好了。”
他拆开暖宝宝，倒入酒精棉，用银簪搅拌。
“可燃十二时辰。”
我想问问细节，却见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混合物上，一阵剧痛让我尖叫着醒来，手心赫然一个水泡，而床头柜上的暖宝宝正冒着淡淡的酒精味。
小七焦急地舔我烫伤的手指。我忍着痛如法炮制，试过后我大为惊奇：新做的发热器温度比市售产品高了整整15c。
清晨，我去便利店换水，发现老陈在门口贴了告示：“暂停营业”。
玻璃窗后，有几个穿貂皮的人在里面翻箱倒柜。
小偷？不过特殊时期，我管不了闲事。
我压低帽檐快步离开，在巷口撞见了更诡异的场景——
十几只流浪猫排着队，每只嘴里都叼着活老鼠，整齐地堆在某个不锈钢盆周围。
它们看见小七，居然像臣民见国王般让开一条路。
我拍了拍黑猫脑袋：“牛逼！”
盆底刻着“tS-7-01”，比我那个“7号”更旧，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我的仓库大门特写，门把手上涂着蓝色荧光标记。配文：【小蝶作家，你的盆卖吗？】
身旁的小七尾巴瞬间炸成鸡毛掸子。
手机屏幕上的信息让我指尖发冷。
小七用爪子划拉着那个tS-7-01号盆，盆底忽然发出极轻的“嗡”声。
回到仓库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大门，那道蓝色荧光标记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我用硫磺水擦了半天才淡去，手指也沾上了奇怪的金属味。
关好大门后继续做实验。
实验从最简单的开始：
两杯同时烧开的水，一杯放在普通碗里，一杯放进7号不锈钢盆。
三小时后，碗里的水已经冰凉，盆中的还冒着热气。
“导热系数异常。”
我在哥哥的笔记本上记录，发现下一页被撕掉了，残角上写着【空间热阻效应】几个字。
小七这时候跳上桌子，把01号盆推到7号盆旁边。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盆相距十厘米时，空气扭曲了一瞬，像高温路面上的虚影。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轻轻触碰盆沿，指尖传来细微的震动。
小七歪起头看我。
“好可惜啊！你这么聪明，却不会说人话。”我对它说。
我把电视打开当背景音，现在我最关注的就是新闻。
宁港市电视台播放着“极端天气特别报道”。
女主播身后的背景图是tS-7实验室的志愿者招募广告，镜头扫过排队人群时，一个熟悉的侧影让我浑身僵住：母亲穿着白大褂，正在给申请人分发表格。
“现招募健康志愿者参与气候适应研究，包食宿……”
主持人的声音被插播的紧急通知打断：“请市民勿食用黑雪融化水，发现呕吐症状立即就医！”
我妈怎么会在那儿？
疑惑间，小七已经把六个盆摆成六边形，中间空出来的位置正好是7号盆的大小。
当我把第七个盆放进去的瞬间，一阵暖风突然从盆阵中心升起，吹乱了我的刘海。
“呼！”我惊叫一声。
深夜的梦境里，萧烬站在由二十个不锈钢盆组成的巨大阵型中央。
他广袖一挥，盆与盆之间亮起蓝色光纹，室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冰霜从窗棂上退去。
“此物名唤‘界器’。”
他手指轻叩盆沿，发出清越的金属声。
“外隔寒暑，内藏乾坤。”
随着他的动作，7号盆扩大成井口大小，我探头看去，里面竟是间小小的储藏室，堆满了粮食和药品。
“须集齐七器，方显空间。”
梦在这里断了。
我惊醒时发现自己在无意识间摆出了盆阵，而掌心紧紧攥着的那页被撕掉的笔记残角，正来自哥哥关于“微型空间折叠”的研究论文。
我眼睛一亮，似乎有点明白萧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