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尔等莫不是在戏耍本帅?!如此条件,岂能轻易答应?莫非其中有诈?!”
这一声怒喝,带着沙场宿将的杀气,吓得几个宋使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
“不敢!不敢啊元帅!我等岂敢欺瞒上国!实在是...实在是我家陛下诚心议和,只求罢兵息戈,永结盟好!绝无半点虚假!绝无半点欺诈啊!”
“是啊元帅!陛下...陛下他...只求安稳,但有所求,无不应允!无不应允啊!”
另一个使者差点把“只求能安全跑路”这话给秃噜出来。
他们声泪俱下,赌咒发誓,那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自己“诚意”的卑微模样,终于慢慢打消了完颜宗望等人的疑虑。
虽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看着这群软骨头不像有假,完颜宗望心中鄙夷更甚,但也暂时按下了立刻翻脸的念头。
他冷笑一声:“既如此,便限尔等时日,将金帛如数送至军前,三镇地图户籍一并交割!若敢延误或是耍花样,休怪本帅马踏汴京,鸡犬不留!”
“是是是!绝不敢延误!绝不敢耍花样!我等这就回去禀报陛下,即刻筹措!”使者们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几乎是滚出了金军大帐。
一出金营,几人立刻换上了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仿佛立下了什么不世之功。
“成了!成了!金人答应退兵了!”
“快!快回去向陛下报喜!”
“此番我等可是立下大功了!”
他们只顾着欣喜若狂,全然不去想那天文数字般的金帛从何而来,那三镇之地割让出去会是何等后果。
至于钱财从何而来?
几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自然是软磨硬泡,逼着官家从国库里掏,从皇室内帑里拿。
若还不够?那就加税!摊派!刮地皮!苦一苦百姓嘛!骂名?那是朝廷和李纲那些主张加强防务的人该担的,顺便着,还能试试李纲的成分!
而他们可是“促成和平”的大功臣!
于是,这几位“凯旋”的议和使者,怀着“不辱使命”的激动心情,快马加鞭,赶回汴京向钦宗“报喜”去了。
而金军大营内,完颜宗望看着使者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残忍而讥讽的笑容。
“元帅,宋人如此爽快,莫非真有诚意?”一员副将忍不住问道。
“诚意?”完颜宗望嗤笑一声,“不过是吓破了胆的肥羊,等着挨宰罢了!他们越是如此,越证明其内部空虚混乱,不堪一击!”
他站起身,杀气四溢:“答应归答应,该打的仗,一仗都不能少!传令下去,各部加紧备战,督促攻城器械!一旦宋人第一期金帛送到,立刻给我猛攻汴京!趁其松懈,一举破城!”
“至于那三镇...”他眼中寒光一闪,“等我们拿下了汴京,整个弱宋都是我们的,又何止三镇?”
金人的议和,从来都只是麻痹对手、争取时间的幌子。
宋使的愚蠢和软弱,更加坚定了他们灭亡宋朝的决心!
而另一边,那几位“不辱使命”的议和使者,带着金人“同意”退兵的“喜讯”,快马加鞭赶回汴京,几乎是冲进皇宫,向宋钦宗赵桓报喜。
“官家!天大的喜事啊!金国元帅完颜宗望已应允我等所请,愿收下岁币,罢兵言和!”
使者扑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好像他们真的完成了一项拯救国家的壮举。
龙椅上,赵桓一听,先是猛地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脸上的惶恐!
“当真?!金人...金人真的答应了?!”
他几乎是弹了起来,声音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千真万确啊!官家!完颜元帅亲口答应,只要岁币和三镇地图户籍送到,便即刻退兵!”
使者们争先恐后地确认,脸上洋溢着“功臣”般的自豪光芒。
“好!好!好!”
赵桓激动得连连说好,苍白的脸上涌起病态的红晕,一下子卸下了千斤重担,差点虚脱地坐回龙椅。
巨大的恐惧暂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基于惨痛教训的“精明”。
得益于那场真实到刻骨铭心的“靖康之耻”VR体验,赵桓在狂喜之余,竟然没有完全昏头。
他猛地想起梦中金人反复无常、撕毁盟约的场景,以及最后兵临城下、想跑都跑不掉的绝望。
喜悦是真实的,但恐惧更深!
他强行压下立刻下令全面放松警惕的冲动,用一种夹杂着兴奋和不安的语气,急声下旨:
“赏!重重有赏!诸位爱卿立此大功,朕必有重赏!”
先稳住这些“功臣”。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急切甚至有些狰狞:
“但是!岁币之事,刻不容缓!立刻给朕去凑!国库、内帑、京城富户、寺庙道观...给朕掘地三尺!也要在规定时限内,把金人要的数目给朕凑齐了!谁敢延误,立斩不赦!”
他现在只想尽快满足金人的要求,把这尊“瘟神”送走,或者至少...换来一点逃跑的时间。
然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焦虑:“种师道的兵...到哪儿了?李纲!种师道的兵何时能到?!”
此刻,在他心里,议和成功固然可喜,但种师道那支能保护他“安全跑路”的精锐骑兵,才是真正的保命符!两者缺一不可!
朝堂上,投降派官员们闻言更是喜形于色,纷纷歌功颂德,称赞陛下圣明,决策英明,化干戈为玉帛。
他们觉得,官家虽然急着催促勤王之师,但终究是走上了他们设定的“正确”轨道。
而李纲,站在百官之中,听着皇帝那刮地皮凑赎金的命令,听着同僚们无耻的谄媚,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心中怒火滔天,屈辱万分!
他强行将所有的愤怒和鄙夷压了下去,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甚至带着几分“欣慰”的笑容。
他出列躬身,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喜悦”:
“臣为陛下贺!此乃社稷之福!金人既允议和,陛下安危可暂保无虞。然正如陛下所虑,防务亦不可松懈。
种师道老将军已在星夜兼程赶来途中,不日即可抵达京师。届时陛下麾下有百战精锐护持,则可高枕无忧矣!”
赵桓一听,更加满意了,觉得李纲真是越来越“懂事”,越来越“体贴圣意”了。
而那些投降派官员们,听到李纲这番话,虽然依然觉得有点怪怪的,但看李纲那副真心实意为议和成功高兴、为官家安危着想的样子,也开始出声附和。
甚至有人心中暗笑:“这李伯纪,终究是认清现实了!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议和才是正道!看来是开窍了,孺子可教也!”
于是,朝堂之上,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祥和”气氛。
皇帝忙着刮地皮凑钱买平安,并心心念念他的“保镖”队伍。
投降派沉浸在“议和成功”的喜悦和未来的富贵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