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的墨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锭，将南极大陆压成一片死寂的剪影。凌晨三点，基地的探照灯在暴风雪中挣扎，光线被风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应龙”机甲冰冷的装甲上，反射出幽冷的光。林谈躺在临时宿舍的行军床上，防寒睡袋里依然能感受到穿透舱壁的寒意，而手臂的蚩尤印记却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灼痛感一阵比一阵密集。
他盯着帐篷顶的帆布，耳边只有通风系统微弱的嗡鸣，以及远处风雪撞击机甲的闷响。自从白天击退蚀冰虫后，基地就陷入了一种紧绷的寂静……鬼众道的成员在加固结界，421的工程师们围着反应堆抢修，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却没人敢真正放松。赵东海传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悬在通讯器里：珠峰青铜巨门表面的符文已经全部亮起，门体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在低温下凝结成冰晶，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
就在这时，手臂的蚩尤印记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林谈猛地坐起身，睡袋被掀开的瞬间，寒气立刻钻了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更诡异的是，脑海里那道若有若无的“混沌之音”突然变得清晰，不再是模糊的嗡鸣，而是化作一种高频的震颤，与印记的跳动形成完美的共振。
这不是之前那种带着恶意的冲刷，而是一种“呼应”，就像两把频率相同的音叉，在遥远的距离里相互感应。
林谈立刻摸过放在枕边的防寒服，快速套在身上。他抓起挂在床头的通讯器，犹豫了一秒，没有叫醒任何人。这种共鸣太私人了，蚩尤印记的反应只针对他，贸然惊动其他人，或许会打草惊蛇。而且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的“访客”，是冲他来的。
走出宿舍帐篷，风雪比白天更猛了。防寒帽的护目镜上瞬间结了一层白霜，林谈不得不抬手擦掉，才能看清前方的路。基地外围的青铜柱还在散发着淡金色的微光，骨铃的震颤声被风雪吞没，只剩下微弱的频率透过地面传来，与他手臂的印记遥相呼应。负责值守的两名421士兵缩在机甲的阴影里，看到林谈走来，立刻站直了身体。
“林顾问，这么晚还没休息？”其中一个士兵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冻得发僵的沙哑。
“睡不着，出来看看结界的情况。”林谈指了指远处的青铜柱，“有没有异常？”
“一切正常，就是风太大了，骨铃的声音越来越弱。”士兵答道，眼神里带着担忧，“刚才维度监测仪跳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工程师说可能是风雪干扰。”
林谈点点头，目光扫过基地外围的冰层。白天被封锁的裂缝已经被冰雪覆盖，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裂缝之下，某种巨大的存在还在缓慢蠕动，混沌之音的源头，就在那里。而此刻与印记共鸣的信号，却来自另一个方向，基地西北方，那片被暴风雪彻底吞噬的无人区。
“你们守好这里，我去西北侧看看，有情况立刻通报。”林谈丢下一句话，不等士兵回应，就踩着厚厚的积雪朝西北方走去。
积雪没到了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风雪像无数细小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林谈调动体内的半神之力，在体表形成一层微弱的能量屏障，虽然不能完全隔绝寒意，却让呼吸顺畅了不少。手臂的蚩尤印记越来越烫，那些扭曲的兽纹在皮肤下快速游走，甚至能看到淡金色的光芒透过衣物渗出来。
混沌之音的震颤越来越强烈，脑海里开始浮现零碎的画面：教皇在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里祈祷，背后却站着一个穿着黄袍的身影；光明会的“白斗篷”在密室里举行仪式，祭坛上供奉的不是古圣符号，而是一个十字架形状的金属碎片；还有珠峰的青铜巨门，门后伸出的触须上，缠着无数细小的十字架。
这些画面毫无逻辑，却都指向同一个存在……耶和华。
林谈的心猛地一沉。阿难陀之前提到，光明会的“白斗篷”对南极很感兴趣，而光明会又是古圣的信徒。如果耶和华与古圣有关，那西方的信仰体系，岂不是从根源上就被污染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暴风雪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很高，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斗篷的边缘在风雪中翻飞，看不清面容。它就站在三十米外的冰层上，既不靠近，也不后退，仿佛一直在等他。林谈立刻停下脚步，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那里别着妙吉祥留下的破执刀，刀柄的温度与手臂的印记相互呼应。
他没有贸然上前。这个身影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没有星神的阴冷，也没有古圣的恶意，反而带着一种……旁观者的冷漠，就像混沌观察者描述的那种无处不在的记录者。
两人就这样在暴风雪中对峙了几秒。林谈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准确地说，是落在蚩尤印记上。印记的跳动突然变得平缓，脑海里的混沌之音也弱了下去，仿佛双方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
突然，那身影抬起右手，一道黑色的弧线在风雪中划过。林谈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却发现那不是攻击，而是一张折叠的字条被精准地掷到他面前，落在积雪上，没有被风雪卷走。
就在他弯腰去捡字条的瞬间，那身影突然向后退了一步，身体渐渐融入暴风雪中。林谈抬头时，只看到斗篷的一角在风雪里闪了一下，随即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风雪依旧呼啸，冰层下的蠕动声隐约可闻，可刚才那种共鸣的信号，却像被掐断的电线一样，瞬间消失了。
林谈捡起字条，纸张是特殊的防水材质，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只有一行用银色墨水写的字，笔迹苍劲有力，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耶和华藏于信仰阴影”。
短短九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林谈脑海里炸开。
他终于明白，刚才的画面不是幻觉。那耶和华到底是什么？祂绝不是什么“唯一真神”，那整个西方的信仰……这千百年来的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如果耶和华有问题，那么祂到底想要做什么？又或者可能在暗中推动着什么阴谋？
光明会的“白斗篷”为什么对南极感兴趣？或许不是为了古圣，而是为了耶和华。南极冰层下的“囚笼”，会不会和耶和华的起源有关？
林谈握紧字条，转身朝基地走去。风雪更大了，探照灯的光芒在远处闪烁，像黑暗中孤独的眼睛。他能感觉到，手臂的蚩尤印记又开始发烫，但这次的灼痛里，带着一种清晰的“警示”……不是来自混沌之音，而是来自印记本身，来自蚩尤遗留的意志。
回到基地时，史宇正站在宿舍帐篷外等他，脸色焦急。“林顾问，你去哪了？刚才监测到西北方有能量波动，以为出什么事了。”
“没事，遇到点小情况。”林谈把字条递给史宇，“把这个收好，立刻加密发给赵处和阿难陀大师，让他们查一下耶和华的相关资料，尤其是光明会和教廷的联系。”
史宇接过字条，看完后脸色骤变：“耶和华？这……这和我们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
“可能不止有关系。”林谈望着西北方的风雪，声音低沉，“如果光明会是耶和华的人，那他们来南极，恐怕不只是为了混沌之核。古圣、星神、耶和华……这些外来者或者地球的神明，可能早就把地球当成了博弈的棋盘。”
他走进帐篷，立刻打开通讯器，接通了阿难陀的频道。对面的背景音很嘈杂，似乎在图书馆里，翻动纸张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施主，这个时间联系贫僧，难道您又有了什么发现？”阿难陀的声音虽然平和，但林谈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严肃。
“我收到了一张字条。”林谈直接说，“‘耶和华藏于信仰阴影’。刚才有个神秘人出现在基地外围，留下字条就消失了，他的能量信号和混沌观察者的频率完全匹配。”
对面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阿难陀的声音才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凝重：“你确定？恩基的笔记里提到过‘窃神者’，说它‘披着信仰的外衣，吸食文明的火种’，难道耶和华……”
阿难陀并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剩下的意思早已溢于言表。
“很有可能。”林谈走到控制台前，调出光明会的资料，屏幕上显示着“白斗篷”的模糊照片，那人穿着白色的斗篷，脸上戴着面具，只能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光明会是古圣的信徒，但如果耶和华有问题，那他们的真正目标，可能是南极冰层下的东西，或者……是我。”
“我们在美利坚的特工传来新消息。”阿难陀突然说，“是光明会的卧底传来消息，教廷最近在秘密调动圣殿骑士团，目标也是南极。教皇本笃十七世昨天发表了演讲，提到了‘南极的神圣之地’，号召信徒为‘信仰之战’祈祷。”
林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教廷、光明会、圣殿骑士团……这些西方的势力突然都盯上了南极，再加上冰层下的混沌之核和珠峰的青铜巨门，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新的战场。
“大师，莲花寺的记载中有没有关于耶和华的详细记载？”林谈问。
“我正在查。”阿难陀的声音里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恩基的笔记太零碎了，只提到‘窃神者来自西方，与古圣同源’。托特的记载里有一句奇怪的话：‘十字架是扭曲的星图，祈祷是献给混沌的赞歌’。看来耶和华的信仰体系，从根源上就有问题……”
通讯器突然传来一阵杂音，屏幕上的光明会资料瞬间变成雪花白。林谈的脸色一变，不是信号干扰，而是基地的维度监测仪又开始剧烈跳动，屏幕上的曲线像一条疯癫的蛇，突破了危险阈值。
“怎么回事？”阿难陀的声音里带着紧张。
“维度波动异常，是从冰层下传来的。”林谈盯着屏幕，看到曲线突然定格在一个惊人的数值上，“而且……这次的波动频率，和以前古圣的能量信号部分重叠。”
就在这时，基地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帐篷都在摇晃。史宇冲了进来，脸色惨白：“林顾问！西北方的冰层裂开了！不是之前的裂缝，是新的！里面……里面有十字架形状的光芒！”
林谈立刻冲出帐篷。风雪中，西北方的冰层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中涌出金色的光芒，光芒凝聚成无数细小的十字架，在空中漂浮、旋转。更诡异的是，那些十字架上，都刻着与星象图同源的符文，与他手臂上的蚩尤印记形成了强烈的排斥。
“是光明会的人！”史宇指着裂缝的方向，“他们在破冰！用的是某种能量武器！”
林谈握紧了破执刀。手臂的蚩尤印记发出刺耳的嗡鸣，仿佛在对抗那些十字架的光芒。他能感觉到，裂缝之下，混沌之核的蠕动越来越剧烈，混沌之音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兴奋”的恶意，仿佛来客的出现，唤醒了它。
“通知所有人，进入战斗状态！”林谈对着通讯器大喊，“鬼众道，加固结界！机甲部队，启动武器系统！史宇，联系赵处，让增援部队加快速度！”
风雪中，基地的警报声凄厉地响起。“应龙”机甲的炮口亮起淡紫色的光芒，鬼众道的成员再次点燃符箓，青铜柱上的骨铃发出急促的震颤。林谈站在帐篷前，望着裂缝中不断涌出的金色十字架，脑海里回荡着那张字条上的话。
“耶和华藏于信仰阴影。”
原来这就是混沌观察者的提示。古圣与星神的博弈只是表象，真正隐藏在暗处的，是披着信仰外衣的窃神者。南极的冰原之下，不仅有混沌之核，可能还有耶和华的起源之谜，甚至……是古圣布下的更大陷阱。
他抬起手臂，蚩尤印记彻底亮起，淡金色的光芒在风雪中形成一道光柱。裂缝中的十字架光芒突然变得暗淡，仿佛被印记的力量压制。林谈能感觉到，蚩尤遗留的意志在他体内苏醒，带着一种决绝的战意，不是对抗混沌之核，不是对抗星神，而是对抗那些“窃夺信仰的外来者”。
风雪越来越猛，金色的十字架与淡金色的光柱在黑暗中碰撞，发出刺眼的光芒。林谈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光明会的“白斗篷”、教廷的圣殿骑士团、冰层下的混沌之核，还有隐藏在信仰阴影里的耶和华，所有的威胁都在向南极汇聚。
但他没有退缩。身后是基地的灯光，是421部队的机甲，是鬼众道的成员，是人类最后的防线。他握着破执刀，感受着蚩尤印记的力量，感受着混沌之音的低语，感受着这片冰封大陆下隐藏的秘密。
“来吧。”林谈低声说，声音在风雪中消散，“不管是耶和华，还是混沌之核，我都接下了。”
裂缝中的光芒突然暴涨，一道巨大的十字架从冰层下缓缓升起，带着刺耳的嗡鸣。林谈握紧刀柄，身形一闪，朝着裂缝的方向冲了过去。风雪在他身后卷起雪浪，蚩尤印记的光芒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也照亮了这片即将成为战场的冰封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