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穿着臃肿工装、戴着鸭舌帽、看起来与其他搬运工毫无二致的壮硕男人，在将一箱标记为“精密仪器零件”的箱子搬上运输车时，手指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在箱体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内，嵌入了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非金属材质的存储芯片。
整个过程不到半秒，他甚至没有与接头的421人员有任何眼神交流，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在忙碌的工人队伍中。直到运输车返回基地，经过层层安检，这枚芯片才在一种特定频率的能量扫描下被激活发现。
芯片内的信息经过数道匪夷所思的物理加密和逻辑陷阱，最终由欧姆尼赛亚的虚拟影像亲自破解。破译出的内容，没有署名，但其编码风格和情报细节，指向了一个被严密监控下的“盟友”企鹅先生，奥斯瓦尔德·契斯特菲尔德·科波特。
而传递者，根据体型和行事风格判断，极有可能就是失踪许久的阿卡姆共进会成员，克格勃野兽安纳托利·尼克亚杰夫。他如同幽灵般穿梭于边境，完成了这次危险的投递。
情报的内容，让赵东海刚刚因处理掉张明远而稍许平复的心，瞬间沉入了更冰冷的深渊。
“信息来源：泥面博士，潜入白宫西翼，截获部分加密通讯及碎片化意识投影。”
“核心内容如下：1. 光明会并未因‘白斗篷’之死而瓦解。其根系已与美利坚政治核心、军方高层及跨国财团深度绑定，如同寄生藤蔓，难以剥离。他们操控政策，引导舆论，甚至影响SoRRF的部分决策，旨在确保无论未来局势如何发展，他们都能位于‘食物链’顶端。”
“2. 光明会新任首领，身份成谜，仅以代号‘先知’示人。无人知晓其真实面目、年龄、性别。其存在方式诡异，似乎并非完全依赖于实体通讯，可能涉及意识投射或更高维度的信息交互。‘先知’的预言能力或信息获取能力极强，能精准预判某些区域性的超自然事件，并以此巩固其权威与掌控力。”
“3. （此条信息被重点标注，并附带了泥面博士强烈的精神警示波动）根据截获的零星信息交叉验证，‘先知’并非孤立行动。在当前的全球抗混沌联盟内部，除已被清除的目标外，仍存在多个潜伏层级极深、联络方式极其隐秘的间谍节点。其目的不明，但显然并非仅仅为了情报，可能涉及更深远、更恶毒的破坏计划。”
“4. 警告：企鹅先生判断，‘先知’及其控制的光明会残余，其威胁等级可能不低于‘正统公教会’，因其更善于利用规则、资本与人心之暗面。建议赵东海将军，谨慎甄别，内部清理工作，远未结束。”
情报到此戛然而止。
赵东海缓缓放下显示着情报内容的加密终端，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他没有愤怒，没有惊呼，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外泄。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变成了一尊冰冷的石雕。
但在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却掀起了足以吞噬灵魂的惊涛骇浪。
张明远……仅仅只是个开始？一个被金钱美色腐蚀的小卒子？
“光明会”未灭，反而以更隐蔽、更危险的方式寄生在了最强国家机器的核心？一个代号“先知”、神秘莫测的新首领？
而联盟内部……还有“多个”间谍？像张明远一样被收买的？还是……有着更深层信仰、更可怕目的的？
“先知”……这个代号如同冰锥，刺入他的思维。预知能力？是真正的预言，还是……基于某种他们尚未理解的、对信息的高维度掌控？如果后者成立，那是否意味着他们的一切行动，在某些存在眼中，几乎是透明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混合着冰冷的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布满镜子的迷宫中挣扎，每一个转角都可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也可能是伪装成倒影的致命匕首。敌人不再仅仅是来自星空和深渊的不可名状之物，还有潜藏在身边阴影中，带着虚伪笑容，随时可能从背后捅刀子的“自己人”。
他回想起与美利坚方面，与SoRRF接触时的种种细节，那些看似合作下的保留与算计，那些隐藏在官方辞令下的试探与误导……现在想来，其中有多少是出于国家利益的谨慎，又有多少，是受到了“光明会”那无形之手的影响？
他甚至无法确定，这份由企鹅先生冒险传递来的情报本身，是不是另一个更复杂陷阱的诱饵？毕竟，阿卡姆共进会与美利坚政府的关系同样微妙，企鹅先生本人也仍在SoRRF的监控之下。
信任？在这个层面，这个词已经失去了所有意义。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单向玻璃窗前，窗外是模拟出的、虚假的星空。真实的星空之外，是渴望吞噬一切的光影巨兽；而在这看似坚固的地下堡垒之内，阴影之中的阴影，正在悄然蠕动。
他按下了通讯器上一个极少使用的、直接连接他个人安全屋的加密频道。
“启动‘深潜’协议。”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范围：联盟所有参与核心决策及情报处理的人员，不限国籍，不限组织。优先级：最高。授权：无限制。”
“深潜”协议，比“清道夫”更黑暗，更彻底，更不择手段的内部审查机制。它将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包括一些游走在人性与伦理边缘的方法，去挖掘那些隐藏在最深处的蛆虫。
他不能信任任何人，甚至包括他自己筛选出的“哑巴”小队。这是一场在自己心脏上动刀的手术，成功率渺茫，但若不动，必死无疑。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岩壁，看向了遥远的美利坚方向，看向了那隐藏在华盛顿权力光环下的更深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