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药草味钻入鼻腔，阿洛在剧痛中恢复意识。他试图睁眼，却发现眼皮重若千钧。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烧，尤其是胸口的金羽印记，仿佛有人在那里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醒了。一个陌生的女声说道。
冰凉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腕。阿洛本能地挣扎，却发现自己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在一张硬床上。
别动。女声严厉起来，你体内灵力紊乱，乱动会导致经脉永久性损伤。
阿洛强迫自己放松。随着几次深呼吸，他终于撑开了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一个穿白袍的年轻女子正低头检查他胸口的印记。她约莫二十五六岁，黑发挽成一个严谨的发髻，眉间有一点朱砂。
这是...哪里？阿洛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玄门理事会东海分部。女子简短回答，继续她的检查，我是医师白芷。你昏迷了三天。
记忆碎片逐渐拼合——黑鸦山、祭坛、莫青峰、幽冥之眼...谈许！
谈许呢？阿洛猛地抬头，随即因剧痛而倒抽冷气。
白芷按住他的肩膀：躺好！你的同伴在隔壁，比你伤得轻，昨天就醒了。
阿洛稍稍安心，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一个圆形石室中。墙壁上刻满繁复的符文，散发出淡淡的蓝光。天花板是透明的，能看到夜空和偶尔飘过的云。没有明显的门窗，整个空间像一颗被掏空的巨蛋。
这是...治疗室？
禁闭室兼治疗室。白芷纠正道，从药箱取出一支装有金色液体的针剂，你的金光血脉处于不稳定状态，可能伤到自己或他人。
针头刺入手臂的瞬间，阿洛感到一股清凉流遍全身，灼痛感减轻了些。
这是什么？
龙涎香提取物，暂时抑制灵力流动。白芷收起器械，长老要见你。能坐起来吗？
阿洛尝试着活动四肢。虽然每个动作都伴随着疼痛，但勉强可以忍受。白芷解开束缚带，扶他慢慢坐起。
这时阿洛才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麻布衣，所有随身物品都不见了。
我的装备...
暂时保管。白芷递给他一根手杖，跟我来。
她走向墙壁某处，手指轻点几个符文。石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弧形走廊。阿洛拄着手杖，蹒跚跟上。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相似的石门，偶尔有穿白袍的人匆匆走过，对阿洛投来好奇的目光。整个地方有种古老的洁净感，却又处处透着高科技——墙壁上的符文其实是某种发光电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电离味道。
你们救了我们？阿洛问道，那个老人...
静虚长老。白芷点头，他追踪夜枭多年，终于在黑鸦山逮到机会。
幽冥之眼呢？
白芷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封印了。暂时。
她停在一扇雕刻着莲花纹的石门前，轻叩三下。门自动打开，里面是个宽敞的圆形厅堂。中央摆着一张矮几，周围几个蒲团。最里面的蒲团上坐着那位救他们的白袍老者——静虚长老。
洛天阳。老者微笑，感觉如何？
阿洛警惕地没有靠近：还好。谈许在哪？
急什么。静虚示意他坐下，你的小朋友正在藏书阁查资料。他比你清醒得早，已经告诉我们很多...有趣的事情。
阿洛慢慢挪到蒲团边坐下：比如？
比如你的金光血脉，比如莫青峰的幽冥之眼计划。静虚倒了一杯茶推给他，比如你们是如何差点毁掉半个黑鸦山的。
茶汤碧绿，散发着奇异的香气。阿洛没碰它：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
玄门理事会，监管灵异界的平衡。静虚捋了捋白胡子，通俗地说，我们确保捉鬼师和鬼物之间的游戏规则不被打破。
而莫青峰打破了规则。
严重打破。静虚面色凝重，噬魂术、活人炼鬼、试图开启幽冥之眼...每一项都足以让他被理事会永久封印。
阿洛想起那个被暂时抑制的洞口：幽冥之眼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莫青峰如此执着？
静虚与白芷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个复杂的问题。简单来说，幽冥之眼是阴阳两界的天然通道。上古时期，两界本是一体，后来被大能分离。但有些地方...连接从未完全切断。
莫青峰想重新打开它。
不仅如此。静虚摇头，他想彻底融合两界。理论上，这将使灵力充盈人间，所有生灵都能获得超凡能力...但代价是现有秩序的崩溃。
阿洛想起莫青峰的话：他说洛家世代阻止这件事...
因为净世金光正是封印的关键。静虚突然前倾身体，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而你，洛家最后的血脉，是现存唯一能完全激活封印的存在。
阿洛胸口一痛，金羽印记又热了起来：所以你们救我，也是为了这个？
部分原因。静虚坦然承认，但主要是不想让莫青峰得逞。他若掌控幽冥之眼，整个人间将沦为鬼域。
门突然打开，谈许大步走了进来。他左臂吊着绷带，脸色苍白但精神不错。看到阿洛，眼睛一亮：你醒了！
阿洛从未如此高兴见到这张固执的脸：听说你昨天就活蹦乱跳了？
轻伤而已。谈许在他旁边坐下，压低声音，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静虚大笑：放心，我们不是夜枭。不过...他表情严肃起来，你们两个惹的麻烦不小。私自调查、破坏仪式是好事，但阿洛体内的金光血脉现在极不稳定，随时可能暴走。
谈许皱眉：我正想谈这个。他的情况比普通灵力紊乱更复杂...
因为不是普通紊乱。白芷插话，是血脉反噬。金光之力与谈家的血符咒相冲，导致能量回路崩坏。
阿洛看向谈许：有多严重？
谈许犹豫了一下：就像往电路板倒水...短路了。你的金光时有时无，而且不受控制。
有办法修吗？阿洛尝试调动体内能量，却只引起一阵剧痛。
静虚站起身：白芷会带你们去特别治疗室。谈许知道该怎么做——谈家的封灵术正好适用。他走向门口，三日后我再来。届时希望听到你们的决定。
什么决定？阿洛警觉地问。
是否加入理事会，共同对抗夜枭。静虚微微一笑，消失在门外。
白芷示意两人跟上：这边请。
穿过几条曲折的走廊，他们来到一个八角形的房间。地面刻着巨大的八卦图，每个角点都摆着一盏青铜灯。房间正中是个浅水池，水面漂浮着各色草药。
脱衣服，进去。白芷命令道，水能导引灵力，减轻痛苦。
阿洛尴尬地看了她一眼。白芷翻了个白眼：我是医师，什么没见过。说完转身去准备器械。
谈许已经开始脱上衣：别磨蹭，这可能是唯一能稳定你血脉的方法。
水池比看起来深，阿洛踏入时打了个寒颤。水是温的，但某种能量让它感觉冰冷刺骨。谈许随后进入，手里拿着几根银针和一张紫色符纸。
会有点疼。他警告道，封灵术要暂时切断你的主要灵力回路，然后重建。
白芷拿来更多药材倒入水中：我会监控你的生命体征。如果情况危险，立即停止。
阿洛点头，深吸一口气：来吧。
谈许将符纸贴在阿洛胸口，正好覆盖金羽印记。一瞬间，阿洛感到所有痛楚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麻木的虚空感。
第一步，封闭。谈许念道，银针刺入阿洛颈后和脊椎的几个穴位。
麻木感变成了彻底的空白。阿洛突然无法感知体内的任何灵力流动，仿佛变成了普通人。这种失去力量的感觉比疼痛更可怕，他不由自主地抓住谈许的手腕。
忍一下。谈许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接下来是重塑。
新的银针刺入，这次伴随着剧痛。阿洛咬紧牙关，感到谈许的灵力通过银针进入自己体内，像细小的探针在修复损坏的电路。每一针都精准无比，显然是家传绝学。
转过去。谈许命令道。
阿洛转身背对他。下一瞬，一股强大的灵力从谈许掌心注入他后心。阿洛弓起背，发出无声的尖叫。那感觉像有人往血管里灌入液态火焰，一路烧到指尖。
坚持住！谈许的声音紧绷，最后一步！
阿洛眼前发黑，勉强保持清醒。胸口的符纸突然燃烧起来，灰烬落入水中。金羽印记亮起前所未有的金光，整个房间被照得通明。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阿洛喘着粗气，发现自己还站着。水变成了浑浊的灰色，所有药材都化为了渣滓。
成...功了？他嘶声问。
谈许瘫坐在水池里，脸色比阿洛还白：应该...是吧。
白芷迅速检查两人：灵力回路重建完成。但...她皱眉看着仪器，阿洛的金光血脉似乎...有些变化。
阿洛低头看胸口的印记。金羽仍在，但纹路更复杂了，边缘多了些红色细线，像是谈许的血符融入了其中。
这是好是坏？他问。
白芷摇头：前所未见。需要长期观察。
他们离开水池，换上干净的白袍。阿洛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体内灵力流动顺畅，但金光之力似乎沉睡了一般，无法调动。
暂时别用能力。谈许警告道，让回路完全愈合。
白芷带他们到客房休息。这是间朴素的双人房，两张单人床，一个小书桌。窗外——如果那能叫窗户的话——是人工模拟的日光，因为根据白芷的说法，他们实际在地下三百米处。
这地方真诡异。阿洛倒在床上，像高科技修道院。
谈许坐在对面床上检查自己的绷带：理事会存在上千年了。传说最初由几位得道者创立，目的是监管灵异界的平衡。
你好像很了解他们？
谈家曾是成员。谈许简短地说，后来退出了。
阿洛想问为什么，但谈许的表情阻止了他。转而问道：我们的东西呢？
保管室里。包括你的那些...发明。谈许嘴角微翘，理事会的人看到后很。
阿洛可以想象那些守旧派的表情：他们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静虚说的是真的。他们想招募我们对抗夜枭。谈许躺下，盯着天花板，但我不确定是否该信任他们。
为什么？
谈许沉默了一会：感觉。还有...他们对你太感兴趣了。金光血脉固然珍贵，但不至于让长老亲自出马。
阿洛思索着。确实，静虚出现得太及时，对金光血脉的了解也太详细...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他决定道，那个藏书阁？
谈许笑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明天带你去。现在...睡觉。封灵术消耗太大。
阿洛点头，突然想起一事：谈许...在黑鸦山，你为什么那么拼命保护我？我们之前还吵架...
谈许背对他躺下，声音闷闷的：职责所在。谈家祖训，保护封印守护者。
仅此而已？
沉默蔓延。就在阿洛以为谈许睡着了时，传来低声的回答：不全是。
次日清晨——至少模拟的晨光透过窗户时——白芷送来早餐和干净的衣服。两人身体状况都好多了，阿洛的金羽印记也不再疼痛。
静虚长老批准你们去藏书阁。白芷说，但由我陪同。
穿过几条走廊，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四壁全是书架，中央悬浮着一个复杂的水晶装置，投射出各种全息图像。
这...阿洛目瞪口呆，比灵能研究所还先进！
白芷略显自豪：理事会掌握着许多失传的秘术与现代科技结合的成果。
谈许已经走向一个区域：洛家史料在这里。
接下来的几小时，他们埋头查阅。阿洛发现理事会对洛家的记载比谈家详细得多，甚至包括一些秘传功法。但关于幽冥之眼的关键部分，似乎被刻意删除了。
看这个。谈许突然指着一本手抄本，《封魔录》中提到，洛天衡封印幽冥之眼时，借助了异界之力
阿洛凑过去看。泛黄的纸页上写着：...天衡公引金光入体，合异界之气，遂成封印...
异界之气？阿洛皱眉，什么意思？
谈许摇头：不清楚。但后面还有...他翻到下一页，...封印既成，天衡公额生金纹，目现双瞳，三日方退...
阿洛突然想起幻境中看到的洛天衡，确实在最后时刻眼睛有些异常。
你们对这段感兴趣？白芷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阿洛合上书：只是好奇祖先的事迹。
白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静虚长老请你们过去。有要事相商。
静虚的会客室比之前那间豪华得多，墙上挂满古画和法器。长老正在沏茶，见他们进来，热情地招呼就座。
感觉如何？他给每人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这是灵芝茶，帮助灵力恢复。
阿洛小抿一口，顿觉神清气爽：好多了。谢谢您的帮助。
静虚微笑：那么，考虑过我的提议了吗？加入理事会，共同对抗夜枭。
谈许放下茶杯：在决定前，我们有些问题。
请问。
第一，谈许直视静虚的眼睛，理事会为何对阿洛的金光血脉如此关注？
第二，阿洛补充，幽冥之眼的完整真相是什么？
第三，谈许继续，你们与谈家过去有什么过节？
静虚大笑：直击要害！好，我一一回答。他神色一正，金光血脉是封印的关键，我们必须确保它不被滥用。幽冥之眼...是个危险的通道，连接着我们的世界与一个充满纯粹灵力的维度。至于谈家...
他叹了口气：三十年前，谈家上任家主——谈林，也就是你父亲——私自调查幽冥之眼，导致封印松动。理事会不得不介入，代价是谈林的生命。谈家从此退出理事会。
谈许的手猛地攥紧：我父亲...是因为调查幽冥之眼而死？
你不知道？静虚显得 genuinely surprised，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谈许声音危险地低沉。
静虚摇头：不重要了。重点是，现在我们面对同样的威胁。莫青峰比当年更强大，夜枭组织遍布各地。我们需要你们——尤其是阿洛的净世金光。
阿洛和谈许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阿洛说。
静虚点头：合理。三天后给我答复。他站起身，现在，白芷会带你们去训练场。测试一下你们的能力...尤其是融合后的新力量。
训练场是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四周墙壁覆盖着某种吸能材料。白芷带他们到中央，启动了一个全息投影系统。
模拟战斗环境。她解释道，可以选择难度和敌人类型。
谈许选了中级难度，普通怨灵。瞬间，十几个半透明的人形出现在场内，向他们扑来。
阿洛本能地想调动金光，却只引起胸口一阵刺痛。谈许已经抽出桃木剑——理事会归还了他们的部分装备——轻松斩灭几个怨灵。
用这个！谈许抛给他一把改造过的灵能枪。
阿洛接住，瞄准射击。令他惊讶的是，子弹命中怨灵后爆出的不是普通蓝光，而是金蓝交织的能量波，威力大了数倍。
血脉融合的效果。白芷在场边记录数据，你的灵力特性改变了武器输出。
接下来的测试证实了这一点。阿洛的所有装备都因金光血脉的融合而产生变异效果，威力大增但消耗也更多。谈许的符咒则相反，变得更稳定持久。
理论上，你们的能力互补性极强。白芷分析道，如果能协调配合...
试试组合技？阿洛提议。
谈许点头，站到他背后，一手搭在他肩上：引导我的灵力通过你。
阿洛感到谈许的灵力流入自己体内，与残存的金光之力混合。他举起枪，瞄准新生成的一批强化怨灵。
枪声响起，子弹在空中化作一张金蓝交织的大网，覆盖整个场地。所有怨灵同时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