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神殿传来的诡异消息,像一片不祥的阴云,笼罩在刚刚因新政初显成效而稍显轻松的太原城上空。非人的咆哮、地动山摇的震动、需要特定“钥匙”才能进入的封锁入口……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勾勒出的是一幅远超寻常战争与政治的、令人不安的图景。
密室内,刘昊、郭嘉、戏志才三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压力。就连一向跳脱的郭嘉,此刻也收敛了笑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葫芦光滑的表面。
“雷音……地火……”戏志才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蜡黄的脸上因激动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蔡大家之前的推测,恐怕并非空穴来风。那神殿中所藏,绝非寻常财宝或典籍,很可能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古代造物,甚至……是活物?”这个猜测太过骇人,连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荒谬。
“墨家精于机关术,然机关死物,何以能咆哮?”郭嘉眼神锐利,“始皇收天下兵,铸十二金人,若仅为铜像,何须如此大动干戈?莫非……那并非铜像,而是……某种需要‘封印’或‘驱动’之物?”他的思维总是更加天马行空,却也直指核心。
刘昊沉默地听着,他的“洞察之眼”虽能看破虚妄,却也无法穿透遥远的时空和厚重的沙海去窥探那神殿的秘密。但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里面的东西,将彻底改变他对这个时代的认知,甚至可能……改变天下格局。
“无论那是什么,绝不能落入‘沙狐’和于阗国相之手。”刘昊最终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庞德那边,继续加派精锐探子,严密监视,尽可能查明‘钥匙’究竟为何物,以及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必要时,可制造混乱,拖延其进度。”
“诺!”门外候命的影卫头领低声应道,悄然退下。
“然而,主公,”戏志才忧心忡忡地补充,“西域之事诡异,却远在数千里之外。眼下迫在眉睫的隐忧,仍在萧墙之内,黄河之南啊。”
他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新政的强力推行,如同一次剧烈的手术,虽然旨在强健肌体,但过程中的阵痛和流血不可避免地被外部势力所利用。
许都,魏公府。
曹操看着手中来自并凉地区的密报,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对西域那套神神鬼鬼的消息兴趣不大,但并凉内部因新政而产生的裂痕,却让他看到了可乘之机。
“刘昊小儿,还是太年轻,太心急。”曹操对下方的程昱、满宠等人道,“清查田亩,整顿豪强,看似高明,实则处处树敌。传令校事府,加派人手,联络那些对刘昊不满的并州、凉州豪强,许以官爵,赐以金帛,怂恿他们暗中抗税、藏匿田亩、甚至……煽动民变。我要让他后院起火,无暇他顾!”
“此外,”曹操眼中闪过寒光,“那个墨家女,不是还在太原吗?想办法……让她永远闭嘴,或者,把她‘请’到许都来。”
邺城,大将军府。
袁绍的反应则更为直接和愤怒。他无法容忍昔日被他视作边地匹夫的刘昊竟真的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还不断壮大。
“出兵!必须出兵!”袁绍对着麾下谋士咆哮,“并州内部分裂,此乃天赐良机!立刻整军,南下并州,一雪前耻!”
沮授、田丰再次苦劝,认为并州军主力未损,刘昊郭嘉诡计多端,冒然出兵风险太大,应继续巩固内部,静观其变。但郭图、审配等人则极力怂恿,言称机不可失。袁绍再次陷入犹豫不决的恶性循环,但攻打并州的念头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
外部的压力迅速转化为内部的实际问题。
并州西河郡,几个当地豪强联合起来,暗中抗缴新定的商税,并煽动佃户冲击新设立的市舶司衙门,打伤了数名税吏。
凉州张掖郡,一家被官府强制收购了部分铁矿的豪族,表面顺从,暗中却将熟练工匠藏匿起来,并在矿洞中制造事故,拖延生产。
太原城内,流言蜚语愈发猖獗,甚至出现了指责刘昊“穷兵黩武”、“与民争利”、“欲效始皇暴政”的匿名揭帖。虽然内卫迅速查处了数名散播者,但背后的影子却难以根除。
更让人心惊的是,一次针对侯吉的未遂刺杀。几名死士趁着夜色潜入侯吉核算新商税账目的公廨,企图将其杀死并焚毁账册,幸被内卫暗哨及时发现,经过一番搏杀,方才击退刺客,保住了侯吉和账册。侯吉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连着好几天都抱着账本睡在军营里,逢人便哭诉:“俺就是个算账的!招谁惹谁了啊!这差事没法干了!太费裤子了!”
这一切都表明,内部的反对势力与外部的敌人已经勾结起来,形成了相当程度的威胁。
刘昊面对这些纷至沓来的隐忧,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酷和决断力。
他并未因内部的反对而放缓新政,反而更加雷厉风行。对于西河郡的抗税事件,他直接派遣赵云率精锐骑兵前往弹压,将为首闹事的豪强当场格杀,家产抄没,余者重罚。对于张掖郡的豪族,则由熊山带兵上门,以“破坏军工”为由,将主事者下狱,家族彻底逐出矿产生意。
同时,他加大了“招贤馆”的力度,对于真心投靠、确有才学之士,不惜重金高位笼络,并让他们参与新政的推行和改良,逐步分化瓦解旧有的利益集团。
对于内部的监察和保卫,更是提升到了最高级别。内卫和影卫的权力扩大,对官员、豪强、甚至军队进行秘密监视,一旦发现勾结外敌、图谋不轨的确凿证据,立刻以雷霆手段处置,绝不姑息。一时间,并凉之地风声鹤唳,但也有效地压制了内部的暗流。
“乱世用重典,矫枉必过正。”刘昊在一次小范围会议上对核心幕僚道,“新政关乎国本,不容动摇。些许阵痛,必须忍受。任何阻挡大势者,皆为齑粉。”
他的强硬手腕暂时稳定了内部局势,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将矛盾暂时压了下去。外部,曹操的阴谋和袁绍的威胁依旧存在;内部,积累的怨气并未消散。
而最大的隐忧,依旧来自那遥远而神秘的西域。
这一日,那位一直昏迷的墨家女,在医者的精心救治下,竟然第一次出现了清醒的迹象。她睁开眼的瞬间,眼中没有迷茫,只有极度的恐惧和警惕,嘴里反复念叨着几个破碎的词:
“……不得开启……‘龙睛’苏醒……万物……寂灭……”
看守的医者急忙上报。
刘昊、郭嘉、戏志才立刻赶到。
看着那女子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听着那不详的呓语,三人心中同时升起一股寒意。
“龙睛”?那是什么?神殿中封印的存在吗?
“不得开启”?是因为开启的后果无法承受吗?
“万物寂灭”……
就在这时,又一份加急军报从金城传来,直接呈到刘昊手中。
刘昊快速浏览,脸色骤然变得无比凝重。
“主公,何事?”郭嘉急问。
刘昊将绢帛递给二人,声音低沉得可怕:
“庞德急报……于阗国相和‘沙狐’首领,似乎找到了替代‘钥匙’的方法……他们正在驱赶大量俘虏和当地百姓,准备用……血祭……强行打开神殿入口!”
密室内,落针可闻。
血祭?强行打开?
联想到墨家女“不得开启”的警告和“万物寂灭”的呓语……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凉的巨手,攥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未来的隐忧,不再只是内部的纷争和外部的威胁。
一场可能席卷一切的灾难,似乎正伴随着西域沙海中的血腥祭祀,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