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微熹,寒意尚未完全褪去。
楚卿鸢几乎一夜未眠,天才刚蒙蒙亮,便在谷雨的侍奉下起身梳洗,挑选了一件鹅黄色绣折枝梅花襦裙,外罩月白绣云纹斗篷,清新雅致中又不失稳重。
君玄澈如约而至,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金纹常服,更显身姿挺拔,气度雍容。
见到楚卿鸢眼下淡淡的青影,君玄澈便知道她定然是思父心切,怕是昨晚都没怎么睡,微微有些心疼,却只是温声道。
“马车已备好,我们这便出发吧。”
“有劳殿下。”
楚卿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和忐忑,点了点头。
马车一路疾行,并未前往喧闹的城门,而是径直去了京畿大营的方向......
正如君玄澈昨日所说,为防万一,楚廷并未直接入城,而是先到大营进行交接安置。
抵达大营外时,旭日刚刚东升,金色的阳光洒在肃穆的营寨辕门上。
远远地,便看到一队风尘仆仆却军容整肃的人马静立营前,为首一人,身披玄铁重甲,肩背挺直如松,面容虽带倦色,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永宁侯楚廷。
他身侧是文官打扮、神色略显疲惫却目光清正的莫元霖。
“爹爹!”
马车还未停稳,楚卿鸢便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一眼望见那熟悉的身影,声音瞬间哽咽,眼眶也跟着红了。
楚廷闻声转头望来,看到女儿俏生生地立在车辕上,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连日奔波的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
“鸢儿!”
楚廷大步上前。
楚卿鸢跳下马车,几乎是扑了过去。
楚廷张开双臂,稳稳接住女儿,铁血将军此刻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议,轻轻拍着女儿的背。
“好了好了,多大姑娘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爹爹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女儿担心您......”
楚卿鸢将脸埋在楚廷的怀中,声音闷闷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心中的所有感情在此刻尽数化为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楚廷胸前的衣甲。
君玄澈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父女二人,目光温和,并未上前打扰这温馨的重聚时刻......
片刻后,楚卿鸢才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擦了擦眼角。
楚廷仔细打量着女儿,见她气色尚好,眉眼间似乎比在北域时时更添了几分坚毅和灵动的神采,心中稍安,这才看向一旁的君玄澈,抱拳行礼,语气郑重。
“殿下,小女在京中,多蒙殿下照拂,微臣感激不尽。”
君玄澈侧身避过半礼,拱手回礼。
“侯爷言重了。卿鸢......楚小姐聪慧敏睿,在北域帮了我不少,若是没有她,许多问题不会解决得那么快。现在照顾她,也是应当的。”
君玄澈顿了顿,看向后方押着的囚车,开口提醒道。
“侯爷一路辛苦,人犯既已押至,还需尽快移交刑部,入宫向父皇复命为宜。”
楚廷明白了君玄澈的意思,微微点头。
“殿下所言极是。”
说完,楚廷看向楚卿鸢,柔声道。
“鸢儿,你先随三皇子殿下一起,待父亲处置完公务,再与你细说。”
“女儿明白,父亲正事要紧。”
楚卿鸢松开抱着楚廷的手,乖巧点头。
楚廷又对莫元霖示意,两人翻身上马,指挥着部下押送着囚车,朝着刑部方向而去。
侯鸿亮一家被关在囚车中,形容狼狈,尤其是侯夫人,面色惨白,倚在栏边,似乎伤势未愈。
楚卿鸢冷冷瞥过他们,眼中没有丝毫同情......
皇宫,御书房。
鎏金兽首香炉中吐出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神静气的檀香,却难以完全驱散此刻御书房中的凝重。
昭和帝端坐于龙案之后,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容略显疲惫,但一双眼睛却依旧锐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下方风尘仆仆的两位臣子。
永宁侯楚廷与御史莫元霖垂首肃立,身上还带着远行归来的仆仆风尘。
“二位爱卿平身。”
昭和帝的声音平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
“北域一行,数月奔波,二位爱卿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是臣等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楚廷与莫元霖齐声道,姿态恭敬。
“情况,澈儿前日已大致向朕回禀过了。”
昭和帝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案。
“雪灾凶猛,疫病横行,更兼有小人作祟,险象环生。你二人能协助澈儿稳住局势,控制疫情,擒获首恶,保全北域万千百姓,实乃大功一件。”
昭和帝的目光落在楚廷身上。
“楚爱卿,你麾下的楚家军,此次亦出力甚伟,军纪严明,于救灾中颇得民心,朕心甚慰。”
楚廷连忙躬身。
“陛下谬赞。北域之事,全赖三皇子殿下临危不乱,调度有方,决策英明。臣与莫大人不过是恪尽职守,从旁协助,万万不敢居功。楚家军更是奉皇命行事,尽忠职守而已。”
莫元霖也紧接着道。
“侯爷所言极是。殿下虽年轻,然处事果决,知人善任,且身先士卒,与军民同甘共苦,实乃北域百姓之福,臣等钦佩不已。”
昭和帝听着二人毫不居功,将赞誉尽数推给君玄澈,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似是满意,又似有一丝更深沉的思量。
他微微一笑,从善如流。
“澈儿此次,确是可圈可点,未负朕望。不过,你二人之功,亦不可没。若非楚爱卿稳定军心,弹压地方,莫爱卿协助处理政务,安抚流民,澈儿一人也难顾周全。你们就不必过谦了。”
话锋一转,昭和帝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中也带上了帝王的怒意。
“只是那侯鸿亮,身为北域都护,朝廷命官,不思报效君恩,抚恤百姓,竟敢勾结宵小,在井水中下毒,戕害生灵,意图构陷皇子,其行径之卑劣,用心之歹毒,令人发指!此等国之蠹虫,若不严惩,何以正朝纲,何以慰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