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小说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腊月底的最后一日,铅灰色的天空总算透出几分柔和的光,潜邸里洗去了连日来因高曦月禁足、位分风波攒下的沉郁,处处张灯结彩,像被一层暖红的光晕裹住。廊下挂着的红灯笼,是内务府刚送来的宫样款式,绢面绣着缠枝莲纹,被寒风吹得轻轻摇晃,光影落在青砖地的残雪上,竟把那冻得发硬的雪粒都染了几分暖意;正院门口的朱红立柱上,贴着烫金的春联,字是弘历亲笔写的,笔力遒劲,“一元复始”的横批下,小丫鬟们捧着漆木托盘穿梭其间,托盘里是刚炸好的馓子、裹着芝麻的糖瓜,还有切成小块的冻梨,空气中飘着蜜香、油香与松枝的清冽气息——那是婆子们在院子角落燃了松针,说是“驱邪迎福”,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过年规矩。

金玉妍住的西跨院,也被澜翠收拾得有了几分年味。窗台上摆着两盆水仙,是前几日富察福晋赏的,嫩绿的叶片间冒出星星点点的花苞,透着股清润的生气;门上贴了张小小的“福”字,是澜翠照着样子描的,笔画虽有些歪歪扭扭,却透着十足的认真。澜翠一早就在屋里忙活着,把金玉妍那件石青色暗纹旗装铺在竹榻上,用烧得温热的熨斗细细熨烫,蒸汽氤氲间,旗装下摆绣的暗纹兰草渐渐清晰——那是她去年秋天亲手绣的,针脚细密,不仔细看几乎瞧不出来。

“主子,您瞧这熨得平不平?”澜翠把熨斗放在铜盆里,拿起旗装抖了抖,又将一支素银簪子摆在镜前的描金匣子里,簪头是朵小小的兰花,花瓣打磨得圆润光滑,“今日除夕,府里都热闹着,您就戴这支簪子?要不要换支金的?前儿四爷赏的那支赤金嵌珠簪,戴着多喜庆。”

金玉妍正坐在窗边的玫瑰椅上描绣样,闻言抬头笑了笑。她穿着件月白色的家常夹袄,袖口磨出了淡淡的毛边,却洗得干干净净。指尖捏着一根细细的绣花针,针脚密得像蚊足,正落在素色锦缎上——绣的仍是那株兰草,叶片舒展,花苞半含,是弘历上个月随口提过的“最见风骨”的样子。她把绣绷轻轻放在膝头,声音温软:“不必了,素净点好。今日要去正院陪福晋和四爷守岁,太扎眼了反倒不好。”

澜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拿起帕子擦了擦镜台:“也是,高侧福晋那边刚解禁,要是瞧见您穿戴得风光,指不定又要挑刺。”她想起前几日高曦月院里的丫鬟路过西跨院时,那阴阳怪气的眼神,忍不住撇了撇嘴,“不过主子您也别怕,如今四爷心里向着您,就算她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

金玉妍没接话,只拿起绣针继续描补。她心里清楚,弘历的“向着”,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高曦月的家世摆在那里,镶黄旗高佳氏,父亲是大学士高斌,在朝中根基深厚,弘历如今正是需要拉拢朝臣的时候,绝不会真的为了她,与高佳氏撕破脸。所谓的“禁足”,不过是敲打,是做给外人看的姿态罢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轻叩声,跟着是正院小丫鬟青黛的声音:“金主子,福晋让奴才来请您,说是正院布置守岁宴,人手不够,想让您过去搭把手。”

金玉妍放下绣绷,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又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她没擦脂粉,脸上只带着几分自然的白皙,鬓边别了朵新鲜的腊梅,是清晨澜翠在院子里折的,带着点清冷的香气。“知道了,这就去。”她应了声,跟着青黛往外走。

路过偏院时,金玉妍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偏院的朱漆门虚掩着,门环上积着薄薄一层雪,显然是许久没人好好擦拭了。院里静悄悄的,连个守在门口的丫鬟都没有,只有墙角那株老槐树,枝桠光秃秃的,上面积着厚雪,像披了件破烂的白棉袄。昨日她从富察氏那里听说,高曦月被解禁了,弘历免了她的禁足,却没让她来正院帮忙,也没提让她参与守岁宴——这是比禁足更狠的敲打,明着告诉所有人,谁才是潜邸的主子,谁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

“主子,别看了,风大,咱们快走吧。”澜翠拉了拉她的袖子,声音压得低低的,“方才我瞧见画春在院里扫雪,那眼神凶得很,要是被她看见您在这儿,指不定又要添油加醋地告诉高侧福晋。”

金玉妍点点头,收回目光。她能想象到高曦月此刻的模样——定是坐在屋里,对着满桌的冷菜冷饭,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发作。可越是这样,高曦月心里的恨就越深,将来一旦有机会,只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只是眼下除夕,总算是能安稳一日,她不愿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正院里早已忙开了。青石板路上洒了松针,踩上去沙沙作响;廊下挂着的宫灯比别处更亮,连廊柱上都缠了红绸子,透着股隆重的喜气。富察氏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旗装,料子是上好的云锦,上面用金线绣着凤凰穿牡丹的纹样,鬓边插着支赤金点翠的凤钗,钗尾垂着的珍珠流苏,走路时轻轻摇晃,衬得她本就端庄的眉眼,多了几分贵气。她正站在堂屋门口,指挥着婆子们摆放桌椅,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圆桌再往中间挪挪,避着点门口的风;银器要擦得亮些,四爷最忌讳餐具上有水渍。”

陈格格也来了,穿着件浅粉色的缎面袄子,外面罩着件水绿色的披风,披风领口绣着一圈兔毛,衬得她脸色格外红润。她挺着七个月的肚子,行动已经有些不便,由贴身丫鬟扶着,在一旁小心地帮着递东西——一会儿给婆子们递帕子,一会儿帮着整理桌上的干果碟,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像个刚出阁的小姑娘。

“来了?”富察氏见金玉妍进来,脸上的严肃淡了些,笑着招手让她过去,“快过来帮我看看,这桌布的颜色,配这银器好不好看?我瞧着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金玉妍走上前,仔细瞧了瞧。桌上铺着块月白色的软缎桌布,上面绣着细密的云纹,摸上去光滑柔软;摆着的银器是去年内务府赏的,包括酒壶、酒杯、碗碟,都是亮闪闪的,映着宫灯的光,晃得人眼睛都有些花。她沉吟了一下,说道:“福晋眼光好,月白色的桌布配亮银的餐具,干净又雅致,正好衬着今日的菜色——一会儿小厨房要上的‘年年有余’是清蒸鱼,‘吉祥如意’是白切鸡,都是素净的颜色,配着这桌布银器,看着就清爽,也符合四爷喜欢的雅致格调。”

富察氏闻言,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她知道金玉妍心思细,也懂弘历的喜好,所以才特意让人去请她来帮忙。“还是你懂我。”她拍了拍金玉妍的手,又指了指后院的方向,“你来得正好,帮我盯着点小厨房,让他们把那道‘年年有余’的鱼蒸得火候足些。四爷最喜欢吃这个,去年就是火候差了点,他没怎么动筷子。还有那道‘福禄双全’的红烧肉,要炖得软烂些,陈妹妹怀着孕,能吃点。”

“哎,我这就去。”金玉妍应着,转身往后院的小厨房去。路过廊下时,正好撞见弘历从外头回来。他穿着一件玄色的狐裘大衣,毛领是上等的玄狐皮,衬得他身姿格外挺拔;脸上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疲惫,许是刚从宫里回来,眉宇间还带着点未散的凝重,可一看见金玉妍,那凝重就淡了些,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四爷。”金玉妍连忙停下脚步,屈膝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

弘历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穿着素净的月白夹袄,鬓边只别了朵腊梅,连支像样的簪子都没有,便笑着问:“今日除夕,怎么穿得这么素?澜翠没给你找件喜庆点的衣裳?”

“回四爷,奴才觉得这样舒服。”金玉妍垂着眼,语气恭敬,却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亲近,“再说了,今日是来给福晋帮忙的,穿得太张扬,反倒显得不懂事。”

弘历没再多说,只抬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地上凉。正院忙,快去帮福晋的忙,别让她累着。”

“是。”金玉妍起身,看着弘历的背影走进正院。他的狐裘大衣扫过青石板路,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很快就被风吹散了。她心里掠过一丝暖意——他虽没说什么夸赞的话,却也没怪她不懂热闹,这份体谅,在这规矩森严的潜邸里,已是难得。

小厨房里也是一片忙碌。婆子们围着灶台转,锅里的高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顺着窗户缝飘出去,引得路过的小丫鬟们频频回头。掌勺的王师傅正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锅铲,小心翼翼地翻动着锅里的菜。见金玉妍进来,他连忙停下手里的活,笑着打招呼:“金主子来了?福晋是不是又吩咐您来盯着那道清蒸鱼?”

“是啊,王师傅。”金玉妍走到灶台边,看着盆里那条鲜活的鲈鱼,“四爷最喜欢吃您蒸的鱼,今日可得多费点心。”

“您放心!”王师傅拍着胸脯保证,“这条鱼是今早刚从京郊的鱼塘里捞的,新鲜得很!我已经用料酒、姜片腌了半个时辰,一会儿蒸的时候,再放些葱丝、姜丝,保证鲜嫩可口,火候也绝对足,不会像去年那样夹生。”

金玉妍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关于红烧肉炖软烂的事,才转身回正院。刚走到廊下,就看见陈格格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个小小的肚兜,正对着阳光看。那肚兜是粉色的,上面绣着个胖娃娃,显然是她自己绣的。

“陈妹妹怎么站在这里吹风?”金玉妍走上前,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搭在陈格格肩上,“你怀着孕,可不能受凉。”

陈格格回过头,脸上泛起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肚兜收起来:“我……我就是想给孩子绣个肚兜,可总绣不好,怕被福晋和四爷笑话。”

“怎么会笑话?”金玉妍笑着说,“这是妹妹的心意,不管绣得好不好,孩子都会喜欢的。再说了,你怀着孕,能亲手绣这个,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想起前世陈格格生了孩子后,因为性子软,被高曦月欺负得厉害,连孩子的衣物都被克扣,心里不由得软了软,“要是绣不好,回头我帮你,咱们一起绣。”

陈格格闻言,眼睛亮了起来,拉着金玉妍的手,语气里满是感激:“真的吗?谢谢金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富察氏派人来叫她们,说守岁宴要开始布置了。金玉妍扶着陈格格,慢慢往正院走。陈格格的手有些凉,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在这潜邸里,她无依无靠,只有金玉妍真心待她,这份依赖,是藏不住的。

傍晚时分,守岁宴总算布置妥当了。正屋里的八仙桌被换成了一张圆桌,桌上琳琅满目:琥珀色的玛瑙酒壶,亮银的餐具,碟子里盛着蜜饯、干果、冻梨,还有刚炒好的瓜子花生;中间摆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火锅,锅里的高汤是用老母鸡和火腿炖的,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飘着几片翠绿的青菜,香气四溢,让人闻着就胃口大开。

富察氏坐在主位,她已经换了件稍轻便些的正红旗装,鬓边的凤钗换成了支赤金簪子,显得更端庄了些;陈格格坐在她左手边,面前摆着个小碟子,里面盛着她能吃的软糕;金玉妍坐在右手边,面前摆着个空酒杯,等着弘历回来。

不多时,弘历就从书房过来了。他换了件石青色的常服,上面绣着暗纹的龙纹,虽不是朝服,却也透着贵气。见三人都坐着等他,便笑着说:“让你们久等了,刚在书房处理了点事。”

三人连忙起身行礼:“四爷。”

“都坐吧,今日除夕,不必多礼。”弘历笑着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酒是上好的女儿红,颜色琥珀,香气醇厚。他端着酒杯,看向富察氏:“这一年,辛苦福晋了。府里的事,都是你打理得妥妥帖帖的,让我省了不少心。”

富察氏连忙起身,端起面前的茶杯(她怀着身孕时养成了不喝酒的习惯,后来便一直没改):“四爷说的哪里话,都是臣妾分内之事。能为四爷打理好府里的事,让四爷在外头安心,是臣妾的福气。”

陈格格也跟着起身,端着茶杯,声音轻轻的:“能陪着四爷和福晋过年,是奴才的福气。”

金玉妍没说话,只默默拿起公筷,给弘历夹了一筷子刚端上来的清蒸鱼,放在他碗里:“四爷尝尝,这鱼是王师傅特意蒸的,火候应该正好。”

弘历夹起鱼尝了尝,鱼肉鲜嫩,带着淡淡的葱姜香,果然比去年的好吃。他点头道:“不错,王师傅的手艺又进步了。你也吃,别总忙着给我夹菜。”

金玉妍应了声,拿起筷子,夹了点青菜,慢慢吃着。

宴席间的气氛很平和。富察氏不时给弘历布菜,说着府里的琐事:“前几日,张嬷嬷的儿子娶媳妇,我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的贺礼;还有后院的李丫鬟,家里母亲病了,我让她回去探了趟亲,今日一早就回来了,说是母亲的病好多了。”她语速平缓,条理清晰,把府里的事说得明明白白,让弘历放心。

陈格格偶尔插几句话,大多是关于肚子里的孩子:“今日上午胎动得厉害,像是知道要过年似的,踢得我肚子都有点疼;还有昨日,我梦见一只白胖的小娃娃,穿着红肚兜,对着我笑,许是个儿子呢。”她说着,脸上带着憧憬的笑容,眼里满是对孩子的期待。

金玉妍则安静地坐着,偶尔给弘历添杯酒,或是帮陈格格夹些她能吃的软糕、青菜。她话不多,却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搭话——富察氏说起府里的事,她就点头附和“福晋打理得周到”;陈格格说起孩子,她就笑着说“妹妹有福气,定能生个健康的宝宝”。既不抢富察氏的风头,也不冷落陈格格,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吃到一半,弘历喝了口酒,忽然叹了口气。他放下酒杯,看着桌上的菜,眼神里带着几分凝重:“过了年,皇阿玛许是要给我指差事了。”

富察氏闻言,立刻放下筷子,眼神里满是关切:“哦?四爷有头绪吗?是去六部历练,还是去地方上查案?”她知道,弘历如今正是需要功绩的时候,皇阿玛给的差事,至关重要。

弘历摇了摇头,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不好说。前几日进宫,皇阿玛留我说话,问了我几句关于河道的事,还让我看了些江南河道的奏折,说江南水患严重,河道淤积多年,百姓苦不堪言。我瞧着皇阿玛的意思,说不定……是要让我去查勘河道。”

金玉妍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她记得,前世雍正十年的开春,弘历确实奉旨去了江南查勘河道,一走就是近半年。那半年里,潜邸里出了不少事——高曦月趁机刁难她,克扣她院里的月钱和炭火;富察氏虽没明着针对她,却也对她多了几分提防,凡事都防着她;府里的丫鬟婆子见风使舵,也敢对她怠慢几分。那段日子,是她在潜邸里过得最艰难的时光。

富察氏没察觉到金玉妍的异样,只笑着说:“四爷年轻有为,皇阿玛自然看重。查勘河道虽是辛苦差事,但也是个立大功的机会。不管是什么差事,四爷都能做得好。”她语气坚定,带着对弘历的信任。

弘历笑了笑,没再多说,只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带着辛辣的暖意,却压不住心头的沉郁。他心里清楚,查勘河道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江南水患已困扰朝廷多年,黄河下游河道淤积,每到汛期,洪水泛滥,淹没良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前几任河道总督要么治水无方,要么贪赃枉法,把河道治理得一塌糊涂,如今皇阿玛把这差事交给自己,既是信任,也是考验。

若是办好了,能解江南百姓之苦,更能在皇阿玛面前立下实实在在的功绩,在几位虎视眈眈的弟弟面前站稳脚跟;可若是办砸了,不仅会惹得皇阿玛不满,落下“无能”的名声,还会被其他王爷抓住把柄,往后在朝堂上的路,只会更难走。更何况,江南一带盘根错节,地方官员与士绅勾结,想要推行治水之策,定会阻力重重。

他放下酒杯,指节微微泛白。这些话,他没法对富察氏说——福晋虽端庄能干,却不懂朝堂的波谲云诡;也没法对陈格格说——她心思单纯,怀着身孕,经不起这些烦心事;思来想去,竟只有身边这个安静坐着的女子,能让他隐约生出几分倾诉的念头。

“府里的事,还要劳烦福晋多照看。”弘历看向富察氏,语气带着郑重的托付,“我不在家,你多费心,府里的账目、人事,都要盯紧些,别出什么乱子。尤其是陈格格,她身子重,月份也大了,你多派几个人伺候着,饮食起居都要仔细,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富察氏立刻点头,语气坚定:“四爷放心,臣妾省得。臣妾定会把府里打理得妥妥帖帖的,无论是账目还是人事,都不会出半点纰漏;陈妹妹这边,臣妾会亲自盯着,每日让太医来诊脉,小厨房的饮食也会按安胎的规矩来,绝不让四爷在外头分心。”

陈格格也连忙放下茶杯,声音带着几分感激:“四爷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养身子的。每日都按时喝安胎药,也不敢乱走动,等四爷回来,定能看见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弘历看着她们,脸上露出几分暖意,又转头看向金玉妍。她正低头用银簪挑去鱼刺,动作轻柔细致,仿佛刚才的谈话与她无关。“你也一样,”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在家安分些,别总闷在院里,多出去走走。要是高曦月找你麻烦,别忍着,告诉福晋,或是让李玉来告诉我。”

金玉妍挑鱼刺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弘历,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以为他只会叮嘱自己“懂事”“忍耐”,却没想到会说这样的话。她连忙放下银簪,屈膝应道:“是,奴才省得。四爷在外头也要保重身子,江南湿气重,记得多带些驱寒的药材,饮食也别太将就。”

简单的一句话,却透着真切的关心。弘历心里一暖,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府里等着,就算前路再难,也多了几分底气。

守岁宴一直吃到半夜。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从最初的零星几声,渐渐变成了密集的轰鸣;烟花在墨色的夜空里炸开,有的像盛开的牡丹,有的像漫天的星子,五颜六色的光映在窗纸上,把屋里照得忽明忽暗。富察氏坐了大半天,渐渐有些累了,揉了揉太阳穴;陈格格更是困得打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弘历见状,便笑着说:“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守岁不必熬到天明,身子要紧。”

富察氏起身行礼:“那臣妾就先告退了,四爷也早点休息。”陈格格也跟着起身,被丫鬟扶着,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弘历和金玉妍两人。弘历看着桌上狼藉的杯盘,叹了口气:“还有些奏折没看完,我去书房处理一下。”

“奴才给四爷研墨。”金玉妍立刻起身说道。

弘历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他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随行,毕竟此刻已是深夜,换做旁人,怕是早就想着回去休息了。

书房离正院不远,两人并肩走着,踩着地上的残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廊下的宫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寒风掠过,卷起地上的雪粒,落在金玉妍的发间,弘历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让她走在避风的内侧。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烛火摇曳的声音。金玉妍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取出砚台和墨条,又倒了些温水在砚台里,坐在桌边,慢慢研着墨。墨条是上好的徽墨,带着淡淡的松烟香,在她的研磨下,渐渐融成细腻的墨汁,泛起温润的光泽。

弘历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却没有看。他的目光落在金玉妍的侧脸上——烛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的皮肤像上好的羊脂玉,长长的睫毛垂着,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她研墨的动作很轻,手腕微微转动,每一下都恰到好处,仿佛这世间只剩下她和手里的墨条,安静得让人安心。

弘历忽然觉得,这几日因差事之事而烦乱的心,竟慢慢平静了下来。朝堂的争斗,江南的水患,弟弟的觊觎,仿佛都被这淡淡的墨香和安静的身影隔绝在外,只剩下这一刻的安稳。

“玉妍,”弘历忽然开口,打破了书房的寂静,“高曦月被解禁了,你知道吗?”

金玉妍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墨条在砚台里轻轻转了个圈,她点头道:“知道。昨日从福晋那里听说了。”

“她那人,性子急,又蠢,”弘历语气带着几分不屑,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之前刁难陈格格,被我禁足,心里肯定憋着气。我走后,她若是找你麻烦,你别和她置气。”

金玉妍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她以为弘历会让她反击,或是让她告诉富察氏,却没想到是让她忍耐。毕竟,以弘历的性子,向来不喜欢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生事。

弘历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道:“她虽蠢,但家世有用。她的娘家是镶黄旗高佳氏,父亲高斌在朝中有些势力,尤其在江南一带,与不少地方官员都有往来。如今皇阿玛身子不好,几位王爷明争暗斗,我要去江南查勘河道,少不了要用到高佳氏的人脉。”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三哥和五弟一直盯着我,若是我因为一点小事和高曦月撕破脸,惹得高佳氏不满,他们定会趁机拉拢。到时候,我在江南不仅会处处受制,还会让皇阿玛觉得我连后院都打理不好,不堪大用。”

金玉妍心里一动——原来如此。弘历这不是在让她忍耐,而是在教她权衡。在这深宅大院里,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争斗中,个人的喜恶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利弊。高曦月就像一根绳子,一头连着高佳氏的势力,一头系着弘历的朝堂布局,就算再讨厌,也不能轻易斩断。

“奴才知道了。”金玉妍低下头,继续研墨,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四爷放心,奴才不会和高侧福晋置气的。她若是找事,奴才就忍着,绝不给四爷添麻烦,也不会让高佳氏有借口生事。”

弘历看着她懂事的模样,心里掠过一丝暖意。他知道,金玉妍是个聪明的姑娘,一点就透。不像高曦月,只会用家世和脾气来行事,半点不懂权衡之术;也不像富察氏,虽端庄却少了几分通透。只有金玉妍,能看透他话里的深意,能明白他背后的考量。

“你是个聪明人,”弘历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比府里的任何人都聪明。只是有时候,太聪明了,反而会累。”他见过她在高曦月刁难时的隐忍,见过她在富察氏试探时的谨慎,也见过她为了陈格格安胎时的周全——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别人身上,却忘了自己也需要被疼惜。

金玉妍愣了一下,抬起头,正好对上弘历的目光。他的目光很柔和,像冬日里的暖阳,带着几分关切,几分疼惜,还有几分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那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在这冰冷的潜邸里,在这充满算计和争斗的日子里,她习惯了隐忍,习惯了伪装,习惯了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在心里。可弘历的这句话,像一束光,照进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她觉得所有的隐忍和委屈,都值得了。

“奴才不累。”金玉妍笑了笑,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哽咽,却又无比坚定,“能陪着四爷,能为四爷做点事,奴才就不觉得累。”

弘历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烛火摇曳,映得两人的影子落在墙上,紧紧相依。窗外的鞭炮声还在继续,烟花依旧绚烂,可书房里的时光,却仿佛静止了一般,安静而温暖。

过了一会儿,弘历拿起奏折,说道:“墨磨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天太晚了,路上小心。”

“是。”金玉妍起身,屈膝行礼,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弘历正低头看着奏折,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认真,眉头微蹙,许是又在为江南的差事烦心。她轻轻带上房门,将那片温暖的烛光,和弘历的身影,都留在了书房里。

回到西跨院时,澜翠已经睡下了,屋里留着一盏小灯,昏昏暗暗的。金玉妍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烟花。烟花在夜空里炸开,转瞬即逝,像极了这潜邸里的热闹与繁华。她想起弘历的话,想起他眼里的关切,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弘历的话,像一颗种子,落在了她的心里。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不仅要懂事,还要学会权衡,学会在这复杂的局势中,为自己,也为弘历,找到一条安稳的路。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轻柔柔的,落在红灯笼上,落在青砖地上,落在那株光秃秃的海棠树上。新的一年就要来了,而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VIP小说推荐阅读:武灵天下九龙归一诀无错版掳爱:错惹豪门继承人双向奔赴,原来爹地是首富盖世仙尊内网游之梦幻法师内九龙归一诀陆沉周若雪全文完整版陆沉周若雪是什么小说御兽灵女:逆天邪妃肖靖堂升职记先婚后爱:少将的迷糊小老婆曦日永恒残龙谱凡人诡仙:从兽皮八卦开始火影直播:开局剧场版鸣人之死踏天争仙蜗牛狂奔最新小说异兽迷城豪门禁爱:男神买一送一藏起孕肚离婚后,首富千金她不装了长生:我在教坊司千秋万载综影视:阮墨竹归凡人修仙,万尸铸仙骨星莲世界之本源梦生全职玩家异界纵横神医傻妃:腹黑鬼王爆萌妃特种兵:摊牌了,我代号幽灵!帝少霸道宠:老婆,举手投降五行灵根修仙传快穿之我的潇洒人生恐怖仙缘无限穿书系统穿成锦鲤文里的恶毒小姑肿么破在综漫世界过家家炼神丹,画神符,团宠师妹是天才怕怕勿入拒绝我后,妃英理后悔了十日终焉秦云萧淑妃末世丧尸皇快穿了传奇星虎力量惊惧凌云修真录我一个变态,误入规则怪谈!港片:人在和联胜,出来混要够恶九叔,复制词条任婷婷哭着求嫁快穿:狐狸精百媚千娇撩人心女主别哭,玩完就把男主们还你港综:死士系统:最低特种兵!医妃冠宠天下:黑化美人杀疯了
VIP小说搜藏榜:十日终焉异兽迷城港片:东星黑马,开局宣战洪兴港片:人在和联胜,坐馆不换届港片:人在洪兴,开局被b哥暗杀从十二符咒到天罡三十六法拒绝我后,妃英理后悔了末法时代:开局在港岛血祭炼尸!港综:和联胜战神,开局邓伯横死制霸诸天:从港综开始从武侠到海贼,那就轰轰烈烈吧犬夜叉:我悟心,全剧第一嘲讽怪港片:开局带李丰田,做掉巴闭人在海贼克隆强者,五老星麻了九叔:我成了千鹤道长,威震道门影视游戏,带着外挂去冒险开宝箱攻略影视女主重生港片:黑虎崛起港片:卧底行动宗门风气不对劲?凭什么都怪我!海贼:百倍词条,金刚腰子什么鬼港片:卧底李光耀的成长史人在霍格沃茨,复制词条成学霸!港综:开局选项,我黑吃黑三亿!盗墓:我长生不死,墓主都是小辈港综,十三妹是我大佬柯南:顶级魅魔,狂拆cp犬夜叉:开局天罡法,截胡戈薇!港综:跟着我乌鸦混,三天吃九顿港片:扎职洪兴,开局推蒋家火影:从挖波风水门坟开始港诡从签到硬气功开始火影:开局真新人之人形宝可梦影综你不早说小姐姐还等着我呢都市影视:首选江莱拒绝柯南加入主线规则怪谈:谁选这小萝莉进怪谈的港综,我有一个CF商城柯南:我创造柯学超能女神港综:江湖后浪,开局踩东星洪兴综武:天机楼主,开局给黄蓉解毒在哈利波特学习魔法港综:抢我红棍,还怪我把事做绝一人:二手夏禾助我修行我一个变态,误入规则怪谈!海贼:从血焰开始燃烧世界港片:人在和联胜,出来混要够恶港片:龙卷风是我契爷?怎么输!港片:洪兴亲儿子?我赵日天不服终极:绝世武尊
VIP小说最新小说:情满四合院之签到人生我的快穿旅程失控!厉总会议室直播咬破我丝袜fate:我是仙舟将军!经典角色盘点:从铠甲特摄开始七零穿书:对照组夫妻闷声发大财侯门食香:系统带我宠夫逆袭灵笼:我竟是最后一名修仙者听到尸体心声,我在诡异副本杀疯莲花楼之吾与落儿四合院:何雨柱从1944年开始滴滴司机在异界龙脉为聘,白衣师父很撩人!孽镜判官:从拔舌地狱杀穿十八重替嫁冲喜,医妃摸上残疾王爷的腿群星:舰与灵能的太空歌剧物语迷雾塔楼hp:邓布利多家的孩子开局我成了白小纯快穿:古董杂货铺奇遇记华妃重生之回到火烧碎玉轩前三日剑骨成锋证道红尘皇室一脉单传?太子妃她有灵泉窝囊后妈重生,一心只想离婚!锦衣夜行:我的马甲保不住了!反派:小跟班你要干嘛快穿:任务完成后,系统疯批了池骋,你离我远一点!嘘!乖一点,再跑试试顾医生,你的心跳乱了哦!穿越名义,风起汉东四合院之我与她不得不说的故事弥生世尊:创世神都听我讲经深渊缉凶玄幻:贱道至尊,无耻不代表无能崩坏:开局被芽衣捡回家重生后我不嫁了,摄政王急红了眼综影视:世世圆满不负卿赛尔号:开局和兄弟被赛小息收服国运:扮演昔涟,队友怎么是你们四合院:穿越送老婆啦穿越古代之翠色满园奥特:从奈克瑟斯开始的成长之路我以癌细胞长生,无敌诸天万界权伐我的桃花眼师姐蚀骨锥心穿肠梦幻几率玩家今天也在努力拯救悲惨路人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