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的瞳孔在墨涵冰冷的注视下剧烈收缩，喉结艰难地滚动，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着他，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颈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墨涵身上那股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毫不掩饰的杀意，绝非恐吓。
“选。” 墨涵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寂静的山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音节都敲击着李儒濒临崩溃的神经。
“我……我说！你要知道什么？！” 李儒几乎是嘶喊出来，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调，身体在冰冷的石地上蜷缩成一团，试图躲避那无处不在的死亡凝视。他明白，眼前这个煞神，根本不在乎他是董卓的心腹，只在乎他口中的情报能否换取价值。
墨涵的目光越过李儒颤抖的躯体，扫了一眼远处清冷月光下相互依偎的静姝和董太后，最后落在貂蝉那隐在阴影中、带着复杂神色的脸上。他需要最核心的情报，为这绝境中的逃亡劈开一条缝隙。
“静姝公主，” 墨涵的视线重新钉回李儒脸上，字字如刀，“董卓是否知晓她的下落？她会被如何处置？迁都队伍中，她会被关押在何处？”
李儒的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出卖董卓的机密，等同自绝后路。然而，对上墨涵那双毫无波澜、却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所有的权衡都化为乌有。他急促地喘息着，语速快得像倒豆子：
“太师……太师只知宫中可能藏有前朝余孽！具体……具体并未深究！迁都在即，他……他只关心财帛和天子！公主……公主身份敏感，太师原意是……是寻到后秘密处决，或……或作为奇货，将来钳制关东诸侯！但……但现在混乱至此……” 他吞咽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声音更低，“若……若在迁徙队伍中，必是混在最底层的宫人囚车里！由……由中郎将董璜的亲卫营看押！位置……应在队伍中段靠后，混杂辎重之间，不易引人注目！”
墨涵的瞳孔微微收缩。董璜的亲卫营，西凉军中的精锐！中段靠后，看似隐蔽，实则一旦遇袭，反应不及，极易被裹挟在乱军中践踏致死！董卓这老贼，心思果然歹毒！
“你呢？” 墨涵的声音更冷，“吕布兵变，董卓必疑心于你。你还有何价值？能换你这条狗命？”
李儒的脸色瞬间灰败如死人。这是他最深的恐惧。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求生的疯狂：“有！我有！我知道太师在长安的秘密财库位置！还有……还有他在洛阳埋下的几处秘档！记载了朝中大臣与他暗通的把柄！还有……还有吕布！他并非真心反叛！是被王允用貂蝉设计离间！太师心中仍有疑虑！只要……只要我能回到太师身边，定能……” 他话未说完，便被墨涵一声冰冷的嗤笑打断。
“回到董卓身边？” 墨涵如同看一个死人，“吕布的戟，董卓的刀，此刻都想要你的命。你凭什么回去？凭你这张能把黑说成白的嘴？” 他缓缓俯身，凑近李儒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寒冰刮骨，“你的价值，就是成为我手中的筹码，或者……尸体。”
李儒浑身一颤，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
“嗖——啪！”
一支尾部绑着布条的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鬼魅般撕裂夜空，精准地射入山坳，深深钉在墨涵脚边的石缝中！箭尾犹自剧烈震颤！
敌袭示警！来自外围的暗哨！
墨涵瞳孔骤缩，猛地抬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山坳入口！几乎同时，一阵压抑却急促的马蹄声和甲胄摩擦声隐隐传来，迅速逼近！人数不少！火光在入口处摇曳闪烁！
“西凉兵！追过来了！” 阿沅失声尖叫，声音带着哭腔。刚刚稍缓的气氛瞬间冻结，死亡的阴影再次如乌云般笼罩！
墨涵瞬间做出决断！他一把抓起地上的李儒，如同拎起一只鸡仔，将他粗暴地塞进旁边一块巨大岩石后的狭窄缝隙里，用碎石草草堵住入口。“不想死就闭嘴！” 他厉声低喝。
“快！进暗道！” 他转身对静姝等人低吼，指向之前逃出的那个隐蔽洞口。此刻，那里是唯一的生路！
静姝反应最快，立刻搀扶起惊魂未定的董太后。阿沅也强撑着去扶貂蝉。貂蝉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她挣脱阿沅的手，迅速跑到静姝身边，低声道：“我帮你！” 两人一左一右架起董太后，跌跌撞撞冲向洞口。
墨涵殿后，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山坳入口处越来越近的火光和人影。他能感觉到追兵训练有素，呈扇形包抄过来，显然已大致确定了他们的方位！不能再等了！
“快进去！” 他低吼催促。
就在静姝、貂蝉和董太后刚钻进洞口的瞬间！
“在那里！放箭！” 一声粗嘎的暴喝在山坳入口炸响！
“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攒射而来！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钉在众人刚才站立的地方，碎石火星四溅！几支流矢甚至擦着墨涵的衣角飞过！
墨涵猛地矮身，一个翻滚躲到一块巨石后，箭矢“哆哆哆”地钉在石头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他瞥见阿沅和老嬷嬷的遗体还在洞口附近，心知已无法顾及。
“墨涵！” 洞口内传来静姝压抑着极度惊恐的呼喊。
“走！” 墨涵厉声回应，同时抓起地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灌注全身力气，狠狠掷向山坳入口火光最盛处！石头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砸中一个举着火把的兵卒面门！
“啊！” 惨叫声响起，火光一阵摇曳混乱。
趁着这瞬间的骚动，墨涵如同猎豹般猛地窜起，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在稀疏的月光和嶙峋的怪石掩护下，几个起落便冲到了暗道入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追！别让他们跑了！” 西凉兵的怒吼和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紧随而至！
暗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前方急促的喘息和踉跄的脚步声，以及身后不远处追兵粗暴的翻找和咒骂声。空气浑浊，弥漫着尘土和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墨涵紧咬牙关，强忍着右臂撕裂般的剧痛和胸腹间的翻腾，摸索着冰冷的石壁，催促着前方：“快！别停！”
黑暗中，他感觉一只纤细却冰凉的手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臂。是貂蝉。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恩公……你……你的伤……”
“无碍！” 墨涵的声音依旧冷硬，试图挣开。然而，那只手却异常固执地抓得更紧了些，甚至摸索着，将一块带着体温、浸着淡淡冷香的柔软丝帕，迅速塞进了他未受伤的左手里。“压……压住伤口……” 她的声音低若蚊呐，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随即松开手，加快脚步跟上静姝她们。
掌心丝帕的温软触感和那缕独特的冷香，像一颗投入寒潭的小石子，在墨涵紧绷的心湖中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他微微一怔，随即用力攥紧丝帕，将其狠狠按在右臂崩裂的伤口上。粗糙的布面摩擦着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也奇异地压下了一些涌动的热血。他不再言语，只是将这份意外的“援手”连同那丝微澜一起压下，将全部心神集中在感知前方的路径和身后的追兵上。
暗道似乎比进来时更加漫长，岔道也多了起来。墨涵凭借着过人的方向感和对皇宫地形的模糊记忆，不断选择着最可能远离追兵的方向。身后的喧嚣声时近时远，追兵显然也被复杂的地形所阻挠。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带路的静姝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前面……好像没路了？”
墨涵心中一沉，挤到前方。借着从头顶一道巨大裂缝透下的、极其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眼前的绝境——暗道在此处被一次剧烈的塌方彻底堵塞！巨大的石块和泥土混合着腐朽的梁木，将前路堵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绝望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阿沅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啜泣。董太后瘫软在地，无声地流泪。静姝和貂蝉的脸色在微光下也一片惨白。
身后的追兵声似乎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甚至隐隐透入了他们所在的这段暗道！
“怎么办……恩公……” 貂蝉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绝望颤抖，看向墨涵。此刻，他是她们唯一的支柱。
墨涵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塌方处和四周的石壁。绝境？不！虞姬的剑舞曾于方寸之地腾挪闪避，霸王的戟锋能劈开山峦！他猛地抬头，望向头顶那道透下月光的巨大裂缝！裂缝蜿蜒向上，似乎通向未知的地面！
“上面！” 墨涵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踩着我的肩膀！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