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骨沼泽的毒瘴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压在口鼻,吸一口,肺管子都像被砂纸磨过。项易每一步都踩得极稳,乌金锏杵地,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敲在朽木棺材板上。肋下旧伤崩开了,粗布裹着的地方洇开巴掌大的暗红,每吸一口气,都扯着筋肉钻心地疼。颈侧那蛛网似的青黑毒纹,在瘴气撩拨下突突跳着,蛇吻残留的阴寒混着蚀骨的麻痒,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身后三步,雷洪吊着右膀子。那胳膊自肘弯往下,被一副简陋的木夹板死死固定,夹板缝里渗着黑黄的组织液,露出的皮肉肿得发亮,乌紫发黑,被焚血蝎蜇过的地方尤其可怖,像熟透快烂的李子。他蜡黄的脸上,一只独眼凶光四射,死死剜着北边瘴雾里若隐若现的山坳轮廓——黑风坳。血屠雷豹的狗窝,专截镇岳粮道,弟兄的血债,堆得比那坳口的石头还高。
“世子,”雷洪嗓子眼像塞了把沙子,啐出口带着黑血丝的浓痰,“这鬼地方,真能抠出捅穿黑风坳的钉子?”
项易没回头,声音冷硬得像冻透的石头渣子:“阿苏的影桩钉死了。鬼手施毒,阎王见了也得绕道。无影索命,影子都追不上他。两头没笼头的恶獠。拔了雷豹的爪牙,黑风坳就是掀了盖儿的王八,随你剁。”
他顿了顿,乌金锏尖点向瘴雾深处,“雷豹这疯狗,最恨人刨他心窝子。他抢来的那柄虎头金刀,就挂在中军旗杆上显摆。那是镇岳兄弟的血,我要撕他的脸,砸他的旗。”
鬼手佝偻在阴影里,三角眼死盯着黑风坳方向,枯爪捻着几粒腥臭的黑色药丸:“世子…风起了。东北风,裹着瘴,够邪。”他喉咙里挤出桀桀低笑,“老鬼的腐骨蜈,闻着血味就能钻…粮仓的柱子,马厩的草料堆…最是可口…”
无影如同融化的墨,紧贴着一棵枯死巨树的阴影,声音飘忽:“粮仓后墙有狗洞,马厩顶棚破了两处。风…能灌进去。”
“烧!”项易声音斩钉截铁,“火头一起,疯狗必蹿出来,鬼手,你的蚊子跟上,给他挂点彩,别弄死,让他疯。”
“得嘞!”鬼手怪笑,枯爪一扬,几点微不可察的碧绿影子混入呼啸的瘴风。
黑风坳深处。后营粮仓,堆积如山的麻袋散发着谷物的霉味。守仓的老卒抱着长矛打盹。一股裹着细微嗡嗡声的邪风,打着旋儿从墙根一个不起眼的狗洞钻入。
几只细如麦芒的碧绿腐骨蜈悄然落下,口器开合,无声无息地啃噬着承重的木柱根部。另一边马厩顶棚的破洞下,几粒火星被风卷着,精准地落入干燥蓬松的草料堆。
“嗤…嗤…”极其细微的灼烧声响起。
“走水了,马厩走水了。”凄厉的警哨猛地撕裂夜空,火光腾地窜起,映亮一张张惊惶的脸。
“粮仓,粮仓也冒烟了。”另一处吼声炸开,囤积的粮草冒出滚滚浓烟,被风一吹,火苗乱窜。
整个黑风坳瞬间炸锅,救火的呼喊、战马的惊嘶、士兵的踩踏、军官的怒骂乱成一锅滚粥,火光冲天,人影幢幢。
中军大帐,雷豹被骚乱惊动,怒冲冲掀帐而出:“直娘贼,吵什么?想挨军棍…”话音未落,后营的火光映红了他满脸虬髯。
“统领,马厩和粮仓…同时走水,火邪门,扑不灭。”亲卫满脸烟灰,声音发颤。
雷豹铜铃眼瞬间赤红,粮草,战马,这是他的命根子。“废物,都去救火,调水龙,快。”他咆哮如雷,唾沫星子喷了亲卫一脸。
就在他心神被火光吸引的刹那。
“嗡嗡嗡…”几只碧绿的腐骨蜈借着混乱和烟尘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扑向他沾满汗渍、散发着浓烈气血味的脖颈和手腕。
细微的刺痛传来,雷豹下意识一拍,掌心传来被微小锐物刺破的触感,紧接着,一股阴冷酸麻的感觉,如同细小的冰蛇,顺着手腕的伤口迅速向上蔓延。
“毒虫?”雷豹又惊又怒,他猛地撕开护腕,只见手腕上几个细小的红点周围,皮肤正泛起诡异的青灰色。
“项易,小杂种,下三滥的阴招。”新仇旧恨加上手腕的阴毒,彻底点燃了这头疯狗,粮草被烧,自己还中了暗算,这脸皮被撕得稀烂。
“黑云骑,亲卫队,结锋矢阵。”雷豹拔出厚背鬼头刀,刀锋直指坳外,声如炸雷,“项易那帮残废就在外面,跟老子出去,剁碎了喂狗,拿项易人头者,赏金千两,良田百亩。”
五十余骑玄甲精锐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蹄声如闷雷,冲出黑风坳。锋矢阵森严,长矛如林,刀刃映着火光。雷豹一马当先,手腕处的青灰色缓慢蔓延,带来阵阵阴冷麻木,更添暴戾。副将刀螂刘三紧随其后,双刀闪烁寒光。
“统领,踪迹往鬼哭峡去了。”斥候回报。
“追,锋矢加速,给老子碾碎他们。”雷豹咆哮,鬼头刀划破瘴雾。铁蹄轰鸣,狠狠扎进狭窄如咽喉的鬼哭峡。
就在阵型完全没入峡谷、最前方锐锋刚转过一道风化石壁的刹那。
峡谷两侧嶙峋怪石的阴影中,数道比夜色更幽暗的虚影如同鬼魅般闪现。惨白的骨刃不带一丝风声,只有冰冷的死亡气息弥漫。目标精准——锋矢阵两翼负责掩护的持刀好手。
“嗤!嗤!嗤!”
轻微的割裂声在死寂的峡谷中被放大,三名黑云骑精锐捂着狂喷鲜血的脖颈,一声不吭栽下马背,阵型侧翼瞬间被撕开缺。
“敌袭,举盾护住…”刘三的厉喝刚出口!
“轰隆——!!!”
一块磨盘大小的风化石,如同天罚般从峡谷上方阴影中呼啸砸落,正砸在锋矢阵腰部靠后的位置,烟尘碎石狂飙,骨骼碎裂的瘆人声响淹没在惨叫中,数名人马瞬间化为肉泥,严整的阵型被拦腰截断,后路断绝。
混乱惊惶中,雷豹猛地抬头。烟尘渐散,峡谷一侧最高耸的巨石顶端,一道身影傲然矗立,残破的衣襟在带着血腥味的夜风中翻卷,肋下血色刺目,颈侧毒纹如同活物般狰狞搏动,正是项易。
他手中沉重的镇岳锏,如同指向地狱的判官笔,直指雷豹眉心,一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惨烈杀气,如同实质的冰瀑,轰然倾泻而下。
“雷豹——。”项易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断乾坤的冰冷决绝,“血债,该清了。”
“小杂种,老子劈了你。”雷豹目眦欲裂,胯下剧痛和阵型被破的刺激让他彻底癫狂。竟不顾乱石嶙峋,双脚猛蹬马镫,魁梧如铁塔的身躯爆发出恐怖力量,如同人形投石般拔地而起。
手中门板似的鬼头刀卷起一片撕裂空气的惨白刀罡,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狠狠劈向数丈高巨石顶端的项易,刀风压顶,吹得项易衣袂狂舞。
“来。”项易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战意,不退反进,竟从数丈高的巨石顶端一跃而下,乌金锏化作一道撕裂阴霾的乌沉电光,带着陨星坠地、玉石俱焚般的恐怖威势,迎头砸下,锏身低沉的嗡鸣瞬间化为撕裂耳膜的尖啸。
锏刀凌空对撞,王见王。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如同九天落雷,在狭窄的鬼哭峡内疯狂炸裂、回荡,肉眼可见的惨白色气浪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炸开,卷起满地碎石尘土如同狂龙,下方离得近的黑云骑被震得耳鼻流血,东倒西歪。
雷豹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纯粹到极致的蛮横力量从鬼头刀上传来,双臂瞬间麻木,虎口崩裂,鲜血迸溅,魁梧的身躯如同被万斤攻城锤正面轰中,以更快的速度狠狠向下砸落。
“轰!!!”烟尘弥漫,碎石乱飞。雷豹重重砸在下方乱石堆中,喉头一甜,一口逆血涌上,又被他面目狰狞地强行咽下,眼中惊骇如见鬼魅——这项易重伤至此,力量竟还如此凶暴。
项易借对撞之力,身形在空中一个灵巧到极致的鹞子翻身,稳稳落在雷豹数丈之外,锏尖斜指地面,发出低沉而凶戾的嗡鸣,仿佛凶兽低吼。
他肋下伤口因这超越极限的发力,鲜血瞬间浸透布条,颈侧毒纹灼痛加剧,搏动如鼓,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淬火的寒星。
“项易,给老子死来!”雷豹狂吼着从乱石中暴起,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洪荒暴熊,鬼头刀卷起一片惨烈到极致的刀罡,刀刀不离项易要害。
劈、砍、撩、扫,全是战场上搏命换命的凶悍杀招,刀风撕裂空气,发出呜呜鬼泣,玄铁鳞甲哐当作响。
项易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脚下生根,乌金锏舞动。格、挡、砸、崩,每一击都势大力沉,硬撼鬼头刀。
“铛!铛!铛!铛!…”
金铁疯狂交鸣,刺目的火星在昏暗的峡谷中如同烟花般连绵炸开,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战鼓擂动,两人如同两尊不知疲倦的钢铁魔神,在嶙峋的乱石间展开最血腥的搏杀,刀光锏影纵横交错,卷起的劲风扫飞碎石。
快,雷豹的刀如同狂风暴雨,带着撕裂血肉的原始戾气。
狠,项易的锏则如同撼动山岳的巨锤,每一次碰撞都震得雷豹气血翻腾。
险,地形限制了腾挪,两人完全是以伤换伤,项易左肩被刀锋擦过,带起血花,雷豹肋下则被锏尾如毒蛇般点中,闷哼一声,嘴角溢血,玄甲护心镜凹下去一块。
三十招,五十招。项易呼吸粗重如拉风箱,毒纹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潮水冲击意志。肋下旧伤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动作出现一丝凝滞。
雷豹也气喘如牛,汗如雨下,手腕的阴毒带来阵阵阴冷麻木,胯下被蝎子蜇伤处灼痛难当,让他心烦意躁,刀势更显狂乱凶猛,他捕捉到项易回锏格挡时,肋下那处洇血的旧伤空门微露。
“死——!”雷豹眼中凶光爆射,全身力量灌注双臂,鬼头刀化作一道撕裂视线的惨白匹练,毒龙般直刺项易心口,凝聚了所有恨意凶戾。
项易似乎力竭,锏势已老,在刀尖及体、冰冷杀意刺破皮肤的刹那,他眼中却爆射出骇人的熔岩精芒,腰身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柔韧速度,猛地向后一弓,极限拧转。
“嗤啦——。”
鬼头刀没有刺中心脏,却狠狠扎进了他左肋下方,冰冷的刀锋撕裂本已结痂的皮肉,几乎贴着肋骨擦过,剧痛混合着蛇吻剧毒残留的阴寒,如同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骨髓。
“噗——,”项易眼前骤然一黑,一口滚烫粘稠的紫黑色毒血狂喷而出,颈侧沉寂的毒纹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暴起,青黑色蛛网疯狂蔓延,瞬间爬满半张脸,恐怖的麻痹感和灼烧灵魂的剧痛直冲天灵盖,蛇吻剧毒被彻底引爆反噬。
“世子。”峡谷入口处,雷洪左手挥舞碎颅棍,如同门神般死死挡住试图冲进来的黑云骑残兵,看到这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野兽咆哮,独眼瞬间赤红如血,他想冲过来,却被刘三的双刀死死缠住,刀光如网。
鬼手躲在暗处石缝,枯爪捏着毒囊,三角眼死死盯着,呼吸急促。
峡谷上方,无影的身影鬼魅般穿梭,骨刃带起蓬蓬血花,精准割断攀岩敌兵的喉咙。尸体接连栽落。但他也被数名悍勇的黑云骑精锐以命相搏缠住,骨刃与刀矛交击声密如骤雨。
“哈哈哈,项易,你的骨头,老子收了泡酒。”雷豹狂喜咆哮,感受着刀锋刺入肉体的冰冷和毒血溅脸的温热,双臂肌肉坟起,就要绞动刀身。
不屈,滔天恨意,刻骨耻辱,钢铁意志,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死亡压迫下轰然喷发。
“雷,豹——!”
项易喉咙里滚动出洪荒凶兽般的咆哮,他竟不拔刀,反而用左手如烧红铁钳般死死攥住冰冷的刀身。“咯吱”声响,刀刃在骨肉间摩擦,钻心剧痛带来超越极限的清醒,他那沾满自己喷出的紫黑色毒血的右手,猛地探入怀中,掏出一个冰冷滑腻的漆黑小瓶——正是鬼手先前交予他的绝户血。拇指瞬间弹开瓶塞,里面粘稠、散发着刺鼻腥甜与死亡气息的紫黑色毒液,被他狠狠涂抹在镇岳锏上。
锏身沾染毒液,发出滋滋滋烙铁淬火般的恐怖声响,丝丝缕缕粘稠的紫黑色毒雾蒸腾而起,雾气带着强烈腐蚀性,空气哀鸣,地面碎石焦黑,蚀骨血毒——鬼手秘制,以自身精血意志为引的索命毒。
雷豹脸上狂喜冻结,他嗅到了源自项易体内、能蚀穿金铁的死亡气息,这不是毒,是命。
项易抬起头,露出狰狞到极致的笑容,声音嘶哑如砂轮刮骨:“你的玄铁甲…挡得住刀枪…可挡得住…老子这条烂命…炼出来的血毒么?”
话音未落,项易如同回光返照的凶魔,握着那蒸腾自身毒血的乌金锏,无视肋下鬼头刀,无视全身撕裂剧痛,化作一道裹挟紫黑毒雾的死亡飓风,扑向近在咫尺的雷豹!速度之快,超越重伤极限?
“镇岳——!焚天!!!”
镇岳锏带着撕裂耳膜的呜咽和蒸腾的紫黑毒雾,如同九幽索命毒龙,直轰雷豹面门。
雷豹亡魂皆冒,刀被攥死,后退不及,仓促间只能抬起未被毒雾沾染的左臂格挡。
“咔嚓!!噗嗤——!”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血肉被腐蚀的闷响同时炸开。
镇岳锏先砸碎雷豹仓促格挡的左臂臂骨!余势不减,带着蒸腾毒雾,重重轰在雷豹左肩和侧脸!
“滋滋滋——!”恐怖腐蚀声,没了玄铁护肩,那肉身如纸糊般蚀穿,皮肉瞬间变黑、溃烂、冒起恶臭青烟,半边脸颊如同被强酸泼中,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呃啊——!!!”雷豹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到刺破耳膜的惨嚎!魁梧身躯如同破麻袋般离地倒飞,口中鲜血混杂破碎牙齿狂喷。
重重砸在后方岩壁,又滚落在地,左臂诡异扭曲,左肩和脸颊冒着毒烟,恐怖黑斑迅速蔓延,剧毒疯狂侵蚀生机,他如同上岸的鱼般剧烈抽搐。
整个鬼哭峡,死寂。
残余的黑云骑亲卫僵在原地,惊恐地看着魔神般的统领变成地上翻滚冒烟的怪物,那紫黑毒雾,如同死神吐息。
项易保持着挥锏姿势,肋下还插着鬼头刀,鲜血顺着刀身滴落。身体剧烈摇晃,眼前阵阵发黑。颈侧毒纹深紫,疯狂搏动。
“咳…”他咳出紫黑淤血,冰冷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敌兵,落在雷豹身上,声音嘶哑冷酷:“拖过来。”
雷洪一棍砸飞刘三。无影鬼魅般出现在雷豹身边,枯瘦有力的手如铁钳,扣住雷豹未被毒蚀的右脚踝,拖死狗般拖到项易脚下。
项易缓缓拔出肋下鬼头刀,带出血花碎肉,随手扔开。染血战靴,重重踏在雷豹被腐蚀得面目全非、因剧痛扭曲的脸上。
“雷豹…”项易俯视蝼蚁,“说过…用你血洗锏,用你皮…裹旗。”
他猛地弯腰,沾满毒血污泥的左手,五指如钩,狠狠抠进雷豹左肩那片被毒雾腐蚀溃烂的边缘。
“呃啊——!!!”雷豹发出撕心裂肺、震碎灵魂的惨嚎。
项易眼神冷酷如万载寒冰。左手死死抠住皮肉边缘,右手镇岳锏尖,如最精准的手术刀,沿着腐蚀与完好皮肉的界限,猛地一划。
“嗤啦——!”
坚韧皮肉被割开的声音,毛骨悚然,锏尖精准分离皮层筋膜,血水混合黑色毒液汩汩涌出,雷豹惨嚎变倒气,身体抽搐。
项易动作带着残酷韵律。锏尖游走,挑割剥离。大块带着黑色焦痕、微微抽搐的皮肤,从雷豹左肩、左胸被剥离,血淋淋肌肉筋膜暴露。
“嗬…杀…杀了我…”雷豹哀求微弱。
项易充耳不闻。锏尖转向雷豹后背,沿脊椎轮廓,稳稳切割…分离最后一层粘连。
“嘶啦——!”
令人头皮炸裂的撕裂声。
一整块带着浓密胸毛、后背印狰狞黑云刺青、从左肩蔓延至左肋后背、边缘焦黑破碎、滴淌粘稠血水毒液的人皮,被项易提在手中,皮下肌肉抽搐。
失去大片皮肤、剧烈蠕动的雷豹残躯,猛地一挺,短促哀鸣,彻底瘫软,眼珠凝固无边恐惧。
整个峡谷,死寂如坟墓。残余黑云骑彻底崩溃,哭喊奔逃!
雷洪拄棍,盯着人皮,独眼燃烧快意。无影沉默侍立。鬼手看着人皮和项易颈侧深紫毒纹,干咽唾沫。
项易提着沉重滑腻滴血的人皮,肋下伤口狰狞,鲜血浸透衣襟。毒纹深紫。脊梁挺直如标枪。
他抬起乌金锏,指向黑风坳。
“雷豹的皮…裹旗…”声音嘶哑低沉。
话音未落,“嗡——!嗡——!嗡——!”
三道粗大无比、凝练如实质、透着妖异尊贵气息的深紫色狼烟,猛地从黑风坳深处烽火台冲天而起,如同三条狰狞紫蟒,撕裂天穹,烟柱中,隐约有细小金鳞纹路闪烁,散发出冰冷、威严、如同龙蛇俯瞰的恐怖威压,即便相隔数里,那气息也让人骨髓发寒。
“紫…紫鳞烟,三道。”一个溃逃的黑云骑老兵瘫软在地,面无人色,“是…是赵帅的…紫鳞近卫,金鳞纹…是…是龙血马,大人物…亲临了。”
“紫鳞卫,金鳞龙马。”鬼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悸,佝偻身体缩进阴影。
无影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针,死死锁定烟柱方向,袖中骨刃发出低不可闻的嗡鸣,如临大敌。
雷洪挣扎站直,剧毒让他视线模糊,但独眼死死盯着妖异紫烟,喉咙发出不甘低吼。
项易提着滴血人皮,三道紫烟倒映冰冷瞳孔深处。脸上无表情,唯有深紫搏动毒纹,昭示体内翻江倒海。
“赵元培的…亲牙。”他声音嘶哑如砂纸磨铁,“紫鳞金鳞…好大的排场。”
他猛地转身,染血衣襟在腥风中猎猎作响。
“鬼手,吊住雷洪的命,清点坳里硬货,无影。”声音斩钉截铁,“你的影子,给老子钉死那烟来的方向,我要知道,来的是赵元培座下哪条牙将…还是他本尊亲至。”
“是!”无影身形一晃,如融墨入夜,消失无踪。
项易不再多言,提着人皮,大步走向黑风坳深处。脚步踏过雷豹残躯,踏过满地血污,留下清晰血色脚印。
紫色狼烟在阴沉天空下妖异扭动,金鳞纹路若隐若现,如同为更恐怖的存在,拉开染血帷幕。风暴,已至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