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荷的心,被那句“钱不够,就跟我说”砸得一懵。
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锅里没水了,我去挑”。
可这话里的意思……
她感觉自己不是嫁了个搭伙过日子的“炮灰”,倒像是被个深藏不露的大佬给……包养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姜晓荷的脸颊就控制不住地发烫。
不行!
她猛地摇摇头,把那点旖旎的心思甩出去。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尤其这个“人”,还是个身份成谜的危险人物。
她必须尽快挣到钱,有自己的底气!
第二天,秦卫东一早就出了门,说是去山上看看。
姜晓荷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关上院门,把昨天买回来的那些瓶瓶罐罐全都搬了出来,在厨房里摆开架势。
辣椒面要先用热油泼出香味,花椒要细细碾碎,还有那几样她凭着记忆好不容易凑齐的香料,比例必须精准。
她前世可是个美食博主,对味道的拿捏是刻在骨子里的。
很快,一股霸道又复杂的香气,就从那破败的厨房里飘了出去,带着热油的焦香、辣椒的辛辣和各种香料混合的异香,像一只无形的手,勾着人的馋虫。
“晓荷姐姐!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是小石头的声音。
他正扒在院墙的豁口上,使劲地往里吸着鼻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姜晓荷回头一笑。
“等着。”
她把那两个大土豆洗干净,用一把小刀,凭着手感,耐心地在上面切出一道道深浅一致的凹槽。
再下刀切成厚片,就成了带着漂亮波浪纹的“狼牙”形状。
锅里,菜籽油烧得滚热。
土豆条一下锅,立刻发出“滋啦”一声美妙的声响,在油锅里翻滚着,很快就变得金黄酥脆。
捞出,控油。
趁着滚烫,浇上一大勺她刚熬好的秘制酱料,再撒上葱花和折耳根。
“来,尝尝。”
姜晓荷把装在小碗里的第一份成品,递给了小石头。
小石头小心翼翼地用竹签扎起一块,放进嘴里。
下一秒,他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又香、又辣、又麻,还带着一点点酸甜!土豆外面是脆的,里面是软糯的,那滋味,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
他三两口就把一块吃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晓荷,话都说不利索了:“姐姐……太……太好吃了!还想吃!”
“慢点吃,还有。”姜晓荷看他那小馋猫的样子,心里彻底有了底,又给他拨了几块。
小石头如获至宝,捧着小碗就往外跑。
刚跑出院子,就被一群闻着香味寻来的半大孩子给围住了。
“小石头!你吃的啥好东西?给俺尝一口!”
“好香啊!我也要吃!”
你一口,我一口,一小碗狼牙土豆瞬间被抢了个精光。
没吃到的孩子急得快哭了,吃到的孩子则咂巴着嘴,满脸意犹未尽。
很快,“姜晓荷家有神仙吃的好东西”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村里的孩子圈里飞速传开。
不过半小时,姜晓荷家的破院墙外,就扒上了一圈高高低低的小脑袋,十几双乌溜溜的眼睛,全都眼巴巴地往里瞅,活像一群等着投喂的小鸡仔。
姜晓荷看准时机,清了清嗓子,对着外面大声宣布:
“想吃的,明天到我这来买!”
“一毛钱,就这么一小碗!”
她举起手里的小瓷碗比划了一下。
一毛钱!
孩子们眼睛都亮了。
这个价格不贵,过年攒的压岁钱,或者帮家里干活得的零花钱,凑一凑还是能拿出来的!
傍晚,秦卫东回来了。
他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正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姜晓荷,和灶台上那盆让她宝贝得不行的秘制酱料。
他什么也没问。
晚上吃饭的时候,桌上除了玉米糊糊,还多了一碗红彤彤、香喷喷的东西。
姜晓荷把那碗狼牙土豆往他面前推了推。
“……试验品,你尝尝。”
秦卫东看着那碗东西,又看了看她带着点紧张和期待的眼神,没说话,拿起了筷子。
他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姜晓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他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挑。
然后,他就那么面无表情地,一口接一口,很快就把一整碗都吃完了。
吃完,他放下筷子,依旧一句话没说,起身去院里打水洗漱了。
姜晓荷看着那个空碗,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个男人,行动就是他最好的回答。
第二天一早,姜晓荷用两块木板,在自家院门口支起了一个简陋的小摊。
消息灵通的孩子们,早就攥着自己皱巴巴的一毛钱,在门口排起了长队。
“我要一碗!”
“姐姐,给我多放点辣!”
“我要两碗!”
姜晓荷手脚麻利地炸着土豆、拌着酱料,林小丫闻讯赶来,一看这火爆的场面,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帮忙收钱吆喝。
叮叮当当的硬币很快就在小钱盒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第一天,太阳还没下山,准备的土豆就全都卖光了。
姜晓荷数着钱盒里那一堆毛票,手都在抖。
五块六毛!
一天!就一天!她净赚了五块六毛钱!
这比村里一个最壮的劳动力,辛辛苦苦挣一天的工分,还要多出好几倍!
“我的天!晓荷!你发财了!”林小丫抱着钱盒,眼睛瞪得像铜铃,激动得脸都红了。
她当场拍板:“晓荷,我不管,这生意算我一股!以后我负责帮你跑腿买东西,帮你吆喝,赚了钱咱俩分!”
“好。”姜晓荷笑着点头,闺蜜合伙,这生意才做得长久。
两人正对着钱盒傻乐,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就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哼,看她能得意几天。”
是村头刘家的婆娘,正和几个长舌妇聚在一起,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就是!一个丫头片子,不好好在家伺候男人,跑出来抛头露面卖东西,像什么样子!”
“这叫什么?这就叫‘投机倒把’!是资本主义的歪风邪气!”
另一个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恶毒:“我可听说了,公社最近正在严打这个,回头咱们去举报她,让她连人带摊子,一起被抓走!”
林小丫急得团团转,拉着姜晓荷的袖子,声音都带着哭腔:“晓荷,怎么办啊?她们真要去公社告咱们,咱们就完了!”
姜晓荷虽然心里也打鼓,但表面还是强装镇定。
她把一枚沾着油星的五分硬币丢进钱盒,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然后拍了拍林小丫的手背。
“慌什么。”她的声音十分镇定,“咱们凭手艺吃饭,没偷没抢,身正不怕影子斜。”
话虽如此,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年代“投机倒把”这顶帽子的分量。
扣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得想个办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