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姜晓荷都在焦急地等待国营饭店的回音。
她每天照常出摊，可那颗心总悬着，时不时就朝着县城的方向瞟一眼。
又在等李主任？”秦卫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用一块干净的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玻璃瓶。
姜晓荷手托着下巴，重重叹了口气。
“都三天了，一点响动都没有。”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躁。
“你说，他们是不是尝过了，觉得我的酱不行，不打算要了？”
“好东西，不怕等。”秦卫东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
“话是这么说……”姜晓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万一呢？万一他们真不要，我下一步怎么办？难道真就一辈子守着这个小摊子？”
秦卫东看着她那副患得患失、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一样的模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忽然伸出手，在她毛茸茸的头顶上，非常轻地拍了一下。
“想那么多干什么，该来的总会来。”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薄茧，动作却很轻。
姜晓荷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近乎亲昵的动作碰她。
“你……你干嘛？”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心跳也乱了节奏。
“让你别胡思乱想。””秦卫东收回手，拿起抹布擦拭推车，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姜晓荷心里那点烦躁，竟真的被他这一下给拍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集市中心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尖叫。
“抓小偷！有人抢包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混乱的人群中像泥鳅一样钻了出来，手里紧紧抓着一个蓝布包，正拼了命地朝他们这个方向疯跑。
他身后，一个中年妇女一边追一边哭喊：“我的钱啊！那是我孩子的救命钱啊！”
小偷跑得极快，转眼间就冲到了摊位前。
周围的人下意识地躲闪，姜晓荷也本能地想往后退。
可她身边的秦卫东，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小偷离他们越来越近。
十米。
五米……
就在那人影即将与秦卫东擦肩而过的瞬间，秦卫东动了。
他甚至没有放下手里的抹布，只是随意地侧过身，伸出左手，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他的手没有去抓小偷的手腕或胳膊，而是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精准地扣在了小偷前冲时作为支撑点的脚踝上。
然后，轻轻一拧。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条街。
那小偷就像被突然抽掉了一根骨头，整个人失去平衡，脸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手中的布包也飞了出去。
秦卫东看都没看他一眼，接着随手掸掉了衣服上的一点灰尘。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从出手到结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姜晓荷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
她不是震惊他的腿能动……她早就知道他在装。
她震惊的是他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冰冷而精准的杀气。
那不是普通的制服歹徒，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一击必杀的本能反应。
他攻击的部位如此精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对方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被偷钱的妇女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捡起布包，对着秦卫东就要下跪：
“谢谢你！同志，太谢谢你了！你是我家的大恩人啊！”
秦卫东侧身避开，顺手将她扶了起来，动作沉稳。
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涌了上来，对着秦卫东竖起大拇指：
“这小伙子身手真好！一看就是练过的！”
“是啊，刚刚那一下太帅了！我都没看清怎么回事，人就倒了！”
“退伍军人就是不一样！有本事，有担当！”
很快，市场的治安员赶到，将还在地上哀嚎打滚的小偷给铐走了。
人群渐渐散去，姜晓荷走到秦卫东身边，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你刚才那一下，”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普通侦察兵的格斗术，好像不是那样的。”
秦卫东捡起掉在地上的拐杖，重新撑在腋下，脸上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部队里什么都教一点，防身的招式罢了。”
“防身？”姜晓荷在心里冷笑，那招式分明是要人半条命的。
她看着他，再一次认真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你在部队里……到底是什么兵种？”
“之前不是说了，侦察兵。”秦卫东的回答依旧滴水不漏，眼皮都没抬一下。
姜晓荷撇撇嘴，这男人，嘴巴比蚌壳还严实。
不过她也没再追问。
她自己还顶着个穿书者的秘密呢，谁也别说谁。
第二天上午，正当姜晓荷心不在焉地给客人装辣酱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摊位前响起。
“小同志，生意不错啊。”
姜晓荷猛地抬头，看到李主任正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
“李主任！”她激动得差点把瓶子打翻，“您……您来了！怎么样？我们的酱，饭店还满意吗？”
“何止是满意。”李主任笑着点头，眼里的欣赏不加掩饰，“我们厨师长亲自试了，反响非常好。就这两天，光是凉菜部用了你的酱做调味，流水都比平时高了一成！”
姜晓荷的心“砰砰”直跳，兴奋得脸都红了：“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李主任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这是我们的合作意向书，你看看。如果没问题，咱们就可以长期合作了。”
姜晓荷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纸，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
每月向国营饭店供应“姜记”辣酱200瓶，每瓶单价4毛，货款按月结算。
她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下，一个月就是80块钱！
在这个工人月工资普遍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没问题！我完全没问题！”她连连点头，生怕对方反悔。
“那就好。”李主任收回意向书，“明天你先送50瓶到饭店后厨，地址我写在背面了。找张会计就能办手续。”
送走李主任，姜晓荷激动地抓住秦卫东的胳膊，压低声音喊道：“卫东！一个月80块！我们发财了！”
秦卫东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但随即又恢复了冷静：“别高兴得太早，价格压得很低。”
“什么意思？”
“我们零售五毛一瓶，他给四毛。国营饭店的采购量大，这个价格虽然合理，但我们的利润空间也被压缩了。”
姜晓荷愣了愣，随即想通了：“没关系！薄利多销嘛！再说了，有了国营饭店这个活招牌，以后再找其他单位合作，不就好谈多了？”
她正说得眉飞色舞，林静姝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晓荷，你捡到钱啦？这么高兴！”
“比捡到钱还高兴。”姜晓荷心情好，也没瞒她，“国营饭店要跟我长期合作，每个月要我200瓶酱呢。”
“哇！”林静姝羡慕地瞪大了眼睛，“200瓶！晓荷你也太厉害了吧！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么能干就好了。”
听到她的话，姜晓荷只是笑了笑。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运气，不过都是一步步算计和争取来的。
“对了，”林静姝忽然想起什么，“为了感谢你之前教我做生意，明轩哥说今晚请你们吃饭。就在国营饭店，你们有空吗？”
去国营饭店？
姜晓荷和秦卫东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明天就要去送货了，今晚正好可以提前去踩踩点，熟悉一下环境。
“好啊，”姜晓荷爽快地答应下来，“我们一定去。”
晚上，四个人再次在国营饭店的包间里坐下。
周明轩显然心情不错，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还特意要了瓶好酒。
“晓荷，真没想到你的生意做得这么好，都跟国营饭店搭上线了。”
他举起酒杯，由衷地赞叹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来，我敬你一杯，祝你生意兴隆！”
几杯酒下肚，气氛热络起来。
服务员端上了一盘凉拌土豆丝，红油鲜亮，香气扑鼻。
姜晓荷客气地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下一秒，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味道……
她又仔细地尝了一口，舌尖上那股熟悉的、层次分明的香辣味，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味道分毫不差。
就是她关在厨房里，试验了无数次才最终定版的，“姜记”秘制辣酱的味道。
可是，她的货，明天才送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