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内心剧烈挣扎、犹豫不决的瞬间——
“咕噜……咕噜噜……”
一阵极其轻微、却比刚才黑血逆流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蠕动声,从张野断臂处那覆盖的黑色胶质物内部传来!那声音,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口器正在里面贪婪地吮吸、啃噬!
紧接着,在张野骤然瞪大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双眸和林深惊骇的目光中,那覆盖在断口处的黑色胶质物猛地剧烈蠕动、膨胀起来!如同沸腾的、粘稠的沥青!几根比之前更粗壮、顶端带着更加尖锐、如同针管般口器的黑色蠕虫状触须,猛地从胶质物中破体而出,疯狂地舞动着,分泌出滴滴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黑色粘液!同时,那胶质物蠕动的速度骤然加快,如同获得了新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张野的肩膀,更加迅猛地朝着他的脖颈和胸膛蔓延侵蚀而去!所过之处,皮肤下的灰黑色纹路如同剧毒的蛛网般迅速扩散,血管在皮肤下异常凸起,呈现出可怖的青黑色!
“呃啊啊啊——!!!”张野发出了凄厉到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惨叫!那不仅仅是肉体的痛苦,更是一种灵魂被侵蚀、被污染、被强行拖入黑暗深渊的绝望嘶嚎!他的眼球瞬间布满了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它们……它们在控制我!脑子……像被针扎!林医生!杀了我!快杀了我!!!别让它……别让它……”
他的眼神瞬间被无边的痛苦、疯狂和一种非人的、源自那黑色胶质的怨毒所充斥!仅存的左臂猛地松开井壁,不再试图攀爬求生,而是如同被操纵的鬼爪般,带着一股腥风,五指张开,指甲瞬间变得乌黑尖锐,狠狠地朝着近在咫尺的林深的咽喉抓来!速度快得惊人!
异变彻底爆发!那黑色胶质物在接近林深时,加速侵蚀并完全控制了张野!它要清除障碍,夺取目标!
林深在张野眼神彻底变化的瞬间就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他身体猛地后仰,同时完好的右脚如同鞭子般抽出,用尽力气狠狠踹向张野抓来的鬼爪手腕!
“砰!”一声闷响。脚掌踹在张野的左臂手腕上,感觉如同踹中了一根冰冷的、覆盖着粘滑胶质的橡胶棍!巨大的反震力让林深脚踝一阵酸麻!张野的身体被踹得向后一晃,差点失去平衡,但他仅存的左臂却异常坚韧,如同被钢铁强化过,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量,反手死死抓住了林深的右脚踝!
冰冷!滑腻!一股带着强烈侵蚀性的阴寒气息瞬间顺着接触点涌入林深的体内!右脚踝仿佛瞬间被浸入了冰水之中,麻痹感迅速向上蔓延!同时,张野那被黑色胶质物覆盖的断臂处,更多新生的、带着尖锐口器的蠕虫触须疯狂舞动着,如同毒蛇出洞,带着毁灭的气息,朝着林深的面门和胸口疾刺而来!浓烈的腥风扑面而至!
千钧一发!生死只在毫厘之间!
林深眼中厉芒爆闪!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只有最冷酷的生存抉择!他完好的右手紧握着那块早已准备好的、锋利的断裂金属片,带着全身的力量和速度,朝着张野抓住自己脚踝的左臂手腕处,狠狠地、精准地斩了下去!
“噗嗤!”锋利的金属边缘如同热刀切黄油,瞬间割开了张野手腕的皮肉、肌腱甚至碰到了骨头!温热的、带着些许暗色的鲜血喷溅而出,有几滴溅到了林深脸上,温热而腥咸!
“啊——!!!”张野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抓住林深脚踝的手因为剧痛、筋腱断裂以及那黑色胶质物似乎瞬间的“迟疑”或“痛苦反馈”而瞬间失去了力量!
林深趁机猛地抽回麻痹的右脚!强忍着脚踝传来的冰冷刺痛和麻痹感,他身体如同弹簧般向后急退,迅速拉开距离!
而张野,在手腕被重创的剧痛和体内黑色胶质物疯狂侵蚀、反噬的双重打击下,仅存的攀附力量终于彻底耗尽!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痛苦挣扎的清明被无边的黑暗和那胶质物带来的纯粹怨毒彻底淹没、吞噬。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洞风箱般的嘶鸣,身体连同那疯狂蠕动膨胀的黑色胶质物和狂舞的黑色触须,如同断线的木偶,朝着下方无尽的黑暗深渊,直直地坠落下去!
“林……医生……接住……!!”
就在张野的身影即将被下方浓稠的黑暗彻底吞没的瞬间,他用尽生命最后残存的一丝属于张野的意志,仅存的、被割伤流血的左手猛地向上一扬!
一个巴掌大小、边缘被鲜血彻底浸透、皱巴巴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硬皮笔记本,被他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朝着轿厢敞口的方向,抛了上来!那动作带着一种诀别的、托付一切的悲壮。
笔记本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弧线,封面上暗红的“交接日志”字样在幽光中一闪而过。
林深没有任何犹豫,完好的右手如同捕食的鹰爪,闪电般探出,稳稳地凌空抓住了这本染血的、带着张野生命余温的笔记本!
入手湿滑、沉重,带着浓烈的、新鲜的铁锈般的血腥味,以及……一丝熟悉的、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这味道在此刻显得如此讽刺而悲凉。
“噗通……”
下方极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入粘稠泥沼的声响。紧接着,是几声微弱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咕嘟”声,然后……彻底归于死寂。连那骨铃的“叮铃”声也停止了。
张野……消失了。被那无尽的黑暗和粘稠的黑血……彻底吞噬、同化了。
电梯井内,只剩下林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他自己狂乱的心跳。
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轿厢壁,缓缓滑坐在地。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目睹同伴惨死的沉重感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压垮。他低头,看着手中这本被张野鲜血浸透的硬皮笔记本。封面是医院最常见的标准格式,印着“交接日志”的字样。封面一角,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迹正缓缓晕开。
他颤抖着,用同样染血的、焦黑刺痛的右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小心翼翼地翻开了这本浸透了张野最后意志和生命温度的日志。
日志内部纸张粗糙泛黄,大部分页面都被各种潦草的记录、药品清单和交班签名填满,字迹各异。但林深的目光,瞬间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定格在靠后的一页上。
那一页,纸张边缘有明显的的不规则撕扯痕迹,像是从某个更大的本子上匆忙撕下来的。页面上布满了大片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和几处尚未完全干透的暗红,将大部分字迹都洇染得模糊不清,甚至有些地方的字迹被血完全覆盖。但在血迹相对较少的上半部分,几行用蓝黑色墨水笔写下的娟秀而有力的字迹,依旧顽强地穿透了血污的遮蔽,清晰地、如同烙印般刻入林深的眼帘:
日期:3月14日 夜
交班人:云薇
事项:
- 黑血病原体样本活性异常飙升!培养室发生泄露!一级生物污染警报!所有人员立即撤离该区域!
- 阮氏内部监控系统已失效,线路被物理切断,疑似人为破坏。警惕内部人员!
- 执行紧急预案Alpha。携带‘002号病毒冷藏箱’撤离,前往预设安全点‘β’。
- 立即销毁本页及以下所有相关记录。勿留任何痕迹。
签名:云薇
字迹虽然急促,却依旧带着一种特有的、林深无比熟悉的工整和力度,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十万火急的紧迫感。尤其是最后那个签名——“云薇”,笔锋锐利,力透纸背,仿佛带着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力量,深深地刻在染血的纸页上。
002号冷藏箱!
林深的呼吸瞬间屏住!心脏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烈地撞击着胸腔!
母亲!云薇!在灾难发生的那个雨夜,她并非被动遇害!她预见到了危险,甚至可能提前察觉了“阮”家的阴谋!她启动了紧急预案,带着那个关键的002号冷藏箱逃离了!这页染血的日志,是张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命传递出来的、关于母亲下落的唯一线索!是她存在过、抗争过、并可能依然生存着的证据!
冰冷的电梯井里,死寂重新笼罩。林深紧紧攥着这本染血的护士日志,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胸口处,那枚蛇纹铜片001紧贴着皮肤,传来一阵阵渗入骨髓的、仿佛带着某种回应的寒意,与日志上母亲那决绝的签名和“002号”的字样,产生了一种冰冷而沉重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