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轩把手机攥得死紧,指节泛白。那条短信还停在屏幕上,“你女儿今天穿的是粉色袜子”,每个字都像刀刻进眼底。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慢慢把手机翻过去,扣在掌心。
他转身就走,脚步很稳。
林若晴留下的设备还在运转,废墟边缘的信号塔嗡嗡作响。但他没再看一眼。他知道现在不能乱,更不能冲。对方敢提他女儿,说明早就盯上了软肋。这一招不是恐吓,是引他出错。
他去了周临川家。
门没锁。周临川死后,没人来收拾过。屋里一股陈年烟味混着威士忌的酸气。茶几上摆着半瓶冰糖,玻璃杯底压着一张医院取药单。
顾轩拿起单子看了一眼,瞳孔一缩。
药名写着“神经稳定剂”,但批号格式不对,不是正规药品编号。他翻到背面,发现一行极小的手写字:“清渊计划,第三阶段观察记录”。
他立刻掏出随身带的检测笔,在药瓶标签上划了一下。墨水边缘泛起微蓝荧光——军用隐形显影墨,和刚才那条威胁短信用的是同一批。
线索对上了。
他蹲下身,拉开沙发底下暗格。这是周临川活着时告诉他的藏东西的地方。里面有个铁盒,上面贴着刑侦支队旧标签。打开后,是一叠病历复印件。
第一页就是周临川的名字,日期是三年前。诊断结果写着“记忆功能衰退”,治疗方案栏里赫然写着:代号“清渊”药物干预,每周一次静脉注射。
开药医生签名处写着——市三院神经科主任,陈明远。
顾轩眉头一皱。这个名字他查过。官方档案显示,陈明远五年前因脑瘤去世,骨灰都安葬了。可这份病历上的签名笔迹清晰,墨迹新鲜,根本不像是多年前的存档。
假身份?还是有人冒名行医?
他立刻拨通一个加密号码,接通后只说了一句:“查地下医疗网,找‘清渊’项目相关诊疗点。”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回了句:“老城区,精神病院旧址,b3层有个私人诊所,登记名字叫‘安宁疗护中心’,但从没对外挂牌。”
“地址发我。”
“等等。”对方声音压低,“系统扫到关联信息——那个地方的水电缴费账户,用的是刘庆名下空壳公司的户头。”
顾轩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走。
二十分钟后,他站在一栋破旧大楼外。墙皮大片剥落,铁门锈迹斑斑。楼顶歪斜的广告牌写着“市立精神康复中心(已停用)”,风吹得铁皮哐当作响。
他绕到侧边小巷,找到一处通风井口,掀开盖子钻了进去。
往下三层,通道尽头亮着一盏惨白的日光灯。门开着,里面传出轻微的滴答声,像是仪器在运行。
顾轩贴着墙边靠近,右手摸向腰间,确认解药试管还在。
屋内不大,摆着一台老式脑波监测仪,墙上挂满大脑切片图。中央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脸上盖着硅胶膜,身体被固定带绑着。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他,正在调校设备。
“你是周临川的家属?”男人没回头,声音平稳,“来晚了。他已经没有记忆可恢复了。”
顾轩站在门口,不动声色:“为什么?”
“因为他记得太多。”男人终于转过身,戴金丝眼镜,面容整洁,眼神却冷得像冰,“有些事,知道的人活不长。”
顾轩盯着他左手。小拇指缺了一截,断口整齐,像是被利器一次性切断。
他心里一沉。
档案里的陈明远,手指完整。
“我知道你们能做记忆修复。”顾轩往前一步,从口袋掏出一支透明试管,“这是我从江枫遗物里找到的激活剂,据说能唤醒被药物封锁的记忆片段。我想试试。”
医生看着试管,没接话。
顾轩把试管放在桌上:“我不信你们治不了。只要能把周临川当年卧底看到的东西挖出来,多少钱我都付。”
医生忽然笑了。笑得很轻,也很冷。
他抬起手,抓住自己右脸,猛地一撕。
整张脸皮被揭了下来,露出底下布满玫瑰纹身的皮肤。那纹身从耳根蔓延到下巴,红得刺眼。
“游戏该换玩家了。”他说,声音瞬间变了,低沉沙哑,和刘庆一模一样。
顾轩没退。
他早有预感。从看到那份伪造病历开始,他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医疗黑幕。这是专门用来清除关键记忆的隐秘系统,而眼前这个人,不过是替身之一。
“你以为你藏得很好?”顾轩冷冷开口,“可你忘了——玫瑰纹身,从来不是刘庆独有的标记。”
医生眯起眼:“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三年前,周临川在执行卧底任务时,亲眼见过一个医生给目标人物注射不明液体。那人第二天就疯了,嘴里一直念叨‘清渊’两个字。”顾轩一步步逼近,“你还知道,那个医生的脸,是可以撕下来的。”
医生脸色变了。
他猛地按下腕表按钮,房间四壁轰然落下金属板,门窗封闭。空气里飘出淡淡甜味,是催眠气体。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他说,“我会把你这些年干的事,一段段放给全市监控看。让所有人知道,顾轩是怎么操纵舆论、伪造证据的。”
说着,他启动脑波同步仪,投影屏亮起,画面一闪,竟是顾轩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画面——他蜷在角落,手里抱着一本破旧日记。
顾轩心头一震。
但他没慌。进门前,他已经吞下周临川留下的抗致幻药片。那玩意是他从周临川家里搜出来的,藏在威士忌瓶底,标签写着“记忆屏障”。
他假装眼神涣散,身子晃了晃,靠在墙上。
“怎么样?看到过去的感觉?”医生冷笑,“这只是开始。”
投影继续切换。顾轩在法庭上发言、在广场点燃举报信、在废墟中重启服务器……全是真实场景,却被拼接成“蓄意颠覆”的证据链。
医生越说越得意:“你斗不过我们的。我们不仅能删数据,还能改记忆。你能恢复一次日志,能烧一次信山,但你能防住所有人被洗脑吗?”
顾轩低着头,手悄悄摸向袖口。
檀木珠串还在。
他缓缓抬起手,像是支撑不住身体,顺势往前踉跄一步。
就在靠近投影镜的瞬间,他猛然抬手,用珠串狠狠砸向镜头。
“啪!”
玻璃碎裂,投影中断。
警报响起。
医生愣住的一刹那,顾轩已经扑向门口控制面板,一把扯下电线,塞进空试管里,顺手按下了录音开关。
金属门因电路短路缓缓升起一条缝。
他闪身而出,冲进走廊。
身后传来怒吼:“拦住他!”
顾轩没回头,一路狂奔,直到钻出通风井,回到地面。
夜风扑面,他靠在墙边喘气,掏出那支装了电线的试管。里面,微型录音器已经开始工作。
他拿出手机,拨通陈岚的号码。
“我在老城南街废弃精神病院。”他说,“找到了‘清渊’项目的据点。主治医生是刘庆的替身,脸上能撕皮的那种。他们用药物清洗记忆,周临川就是受害者。”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你还拿到了什么?”陈岚问。
顾轩低头看着手中的试管,声音冷下来:“一段录音。还有——他们以为能操控记忆,但他们忘了,真正的记忆,从来不会真正消失。”
他抬头望向远处高楼。
风卷着灰烬掠过街角。
他的拇指轻轻滑过檀木珠最末端那颗。那里,曾藏着妻子最后的密码。
现在,它又记住了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