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阿洛那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如同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陈胜紧绷的神经防线!他再也无法忍耐,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只剩下全然的担忧和恐慌!
“阿洛!”他低吼一声,再也不顾什么禁忌和警告,伸手就要粗暴地掀开那厚重的门帘冲进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帘的瞬间,里面猛地传来巫凡怒气冲冲、甚至带着一丝急促喘息的呵斥:“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想让她前功尽弃甚至伤得更重吗?!滚!”
陈胜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如油煎。他怎么能眼睁睁听着阿洛在里面受苦?!
就在这进退维谷、几乎要失去理智的关头——
一个极其微弱、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艰难地从帐篷内传了出来:
“胜……胜哥……我……没事……”
这声音……是阿洛的声音?!
陈胜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阿洛……说话了?
几个月了……自从雾林部惨剧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听到过阿洛发出任何一个清晰的音节!那无尽的沉默和只能依靠手势眼神交流的痛苦,早已深深刻入他的骨髓!
而此刻,这虽然微弱、沙哑得厉害,却真真切切属于阿洛的声音,就像一道撕裂漫长黑夜的曙光,让他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又瞬间沸腾!
他是不是因为过度紧张而出现幻听了?
“听见没有?!她说了没事!滚出去老实待着!”巫凡的吼声再次传来,紧接着,一个什么东西从门帘缝隙里被没好气地丢了出来,“啪”地一声砸在陈胜脚边——是一个空了的、还沾着某种粘稠绿色药汁的小陶碗。
这实打实的触感和声音,让陈胜猛地回过神。
不是幻听!阿洛真的能发出声音了!虽然听起来很痛苦,但确实是在恢复!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狂喜瞬间冲垮了之前的恐慌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心情——激动于阿洛的恢复,却又因那声音里的痛苦而倍感心疼和忐忑。
他缓缓地、几乎是机械地收回了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再次重重地坐回了原地。这一次,他没有再紧贴帐篷,但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帘,耳朵竖得尖尖的,捕捉着里面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里面似乎安静了一些,阿洛痛苦的呜咽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压抑的抽气声,偶尔还能听到巫凡极低的、仿佛在安抚又像是在念咒的絮语。
时间在希望与煎熬中继续流逝。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山谷上方那片狭窄的天空变成了暗紫色。村落中央那堆篝火被人提前点燃了,跳动的火焰驱散了暮色,投下摇曳的光影。
这个隐秘部落的人们开始陆续聚集到篝火旁。他们没有大声喧哗,而是面色肃穆,围绕着篝火缓缓坐下,开始吟唱一种古老而苍凉、语调奇异的歌谣。同时,他们拿出一些新鲜的药草、谷物,甚至还有一小罐鲜红的液体(似乎是某种兽血),小心翼翼地投入火中,伴随着吟唱,做出各种复杂而虔诚的手势。
像是在进行某种餐前的祷告,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小型的献祭仪式,充满了原始而神秘的气息。
陈胜远远看着,心中不明所以,但也无意探究。他现在全部的心神都系在帐篷里的阿洛身上,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盼望着仪式快点结束,巫凡能早点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篝火旁的吟唱声渐渐低沉下去,仪式似乎进入了尾声。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终于被从里面掀开了。
巫凡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她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麻布袍子也被汗水浸透了几处,整个人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其耗费心力的苦战。
陈胜立刻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沙哑:“怎么样?!她怎么样了?!”
巫凡累得连翻白眼的力气似乎都快没了,她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催什么催……哪有那么快的……你以为这是治普通的皮外伤吗?那是……哼,反正麻烦得很!”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只是不耐烦地驱赶陈胜:“给她用了药,暂时稳住了,也让她睡下了。现在不能打扰她!给我老实等着,别再大呼小叫的!”
说完,她不再理会焦急万分的陈胜,拖着疲惫的步伐,径直朝着篝火的方向走去。
陈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回头望了望紧闭的帐篷,心中充满了不解和担忧。稳住了?睡下了?那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
在他困惑的目光中,只见巫凡走到篝火边,挤进了正在进行最后环节的族人群中。她和其他人一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低下头,跟着那苍凉古老的调子,极其虔诚地低吟着,仿佛在向冥冥中的存在祈求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必要的恢复仪式。
火光映照着她疲惫却认真的侧脸,与之前那个嬉笑怒骂、毛毛躁躁的女孩判若两人。
陈胜只能按捺住心中的万千疑问,重新坐回原地,目光在篝火仪式和安静帐篷之间来回移动,心中的忐忑并未减少分毫。夜还很长,他知道,今晚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