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破碎的镜像
陆珩没有回那个顶层公寓,而是把车开到了郊区的一栋别墅。这里更僻静,仿佛与世隔绝。
他一路上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车子驶入车库,他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不均的呼吸声。
“那个U盘,”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复制了几份?给了谁?”
到了这个时候,他最先关心的,依旧是证据的流向,是自身的安危。
我心里的那点微弱的、可笑的期待,彻底熄灭了。
“你放心,”我冷冷地说,“原件还在你电脑里。这份复制品,目前只有我有。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别人……”我顿了顿,迎上他转过来的视线,“取决于你的选择。”
他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刀,试图分辨我话中的真假。
“许念,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他声音低沉,带着威胁,“赵宇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背后牵扯的利益网,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所以呢?”我毫无惧色地反问,“就因为复杂,所以我哥哥就该死?就因为你们有权有势,就可以随意抹掉一条生命?陆珩,别用这套来吓唬我。我现在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被我噎得一时语塞,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我说了,许朗的事是意外!”他几乎是低吼出来,“我承认,我知道赵宇在项目上动了手脚,我也警告过他!但我从来没授意他去伤害任何人!更别说……更别说要许朗的命!”
“警告?”我嗤笑,“你的警告就是让他觉得,‘隐患’需要被‘处理干净’?陆珩,你是不是太久高高在上,已经忘了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你,会做出多么没有底线的事情?”
我拿出手机,调出我拍下的那张邮件截图,屏幕几乎要怼到他脸上:“‘让他闭嘴’!这几个字,你告诉我怎么理解?!是请他喝茶聊天吗?!”
陆珩看着屏幕上的字,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猛地推开我的手,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当时项目正在关键期,集团内部也有很多眼睛盯着!我不能让丑闻爆出来!我只是让赵宇去摆平许朗提出的质疑,用钱,或者用别的条件,让他不要再追究账目的问题!我没想到……没想到赵宇会那么极端!”
“没想到?”我捕捉到他话里那一丝慌乱,步步紧逼,“你是没想到,还是不愿意去想?或者说,你潜意识里,其实默许了他的‘极端’?毕竟,死无对证,是最干净利落的‘摆平’方式,不是吗?”
“你胡说!”陆珩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像是被我说中了内心最隐秘阴暗的角落,“许念,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要把我想成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我不是想,”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在根据事实推断。而你,陆珩,你无法自证清白。”
“清白?”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在你心里,我早就和‘清白’二字无关了,不是吗?从你接近我的第一天起,你就给我判了死刑!”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砰地一声巨响甩上车门,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无力都发泄在那扇门上。
我也跟着下了车,冰冷的空气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们站在空旷的车库里,像两只对峙的、伤痕累累的野兽。
他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平复情绪。
“许念,”他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浓重的疲惫和沙哑,“我们……我们之间,除了仇恨和欺骗,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
他又回到了那个问题。那个在餐厅里,我没有回答的问题。
你有没有爱过我?
此刻,他用了一种更迂回的方式问了出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个曾经我觉得高大挺拔,可以依靠的背影,此刻却显得如此脆弱和孤独。
心里某个地方,细微地抽痛了一下。
我想起他电脑里那些关于我的记录,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看替身的眼神。
但这一切,在哥哥的死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此……可笑。
“陆珩,”我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从我知道我哥哥的死可能与你有关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我顿了顿,看着他缓缓转过来的,带着一丝微弱期盼的脸,残忍地吐出最后三个字:
“——你死我活。”
他眼中的那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坠入无边黑暗的绝望。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锲而不舍。还是周薇。
他看了一眼屏幕,没有接,直接按了静音。
然后,他看向我,眼神已经恢复了某种程度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U盘给我。”他朝我伸出手,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可能。”我断然拒绝。
“许念,别逼我。”他向前一步,带着压迫感。
“你想怎么样?”我毫不退缩地瞪着他,“在这里抢?还是像赵宇‘处理’我哥哥那样,‘处理’掉我?”
我的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他最后的防线。
他猛地停下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彼此沉重呼吸声在回荡。
我知道,我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无论他是否直接害死了我哥哥,他骨子里,终究是那个骄傲的、掌控一切的陆珩。他无法容忍被如此威胁,如此玩弄。
但同时,我手里握着的证据,和我这副豁出一切的姿态,也让他投鼠忌器。
这是一场危险的博弈。
而我,已经押上了全部赌注。
雪,从车库敞开的门飘了进来,落在我们之间的地面上,很快融化,留下深色的、如同泪痕般的水渍。
镜像彻底破碎。
映照出的,是我们之间,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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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暗流涌动
那晚,我们最终没有爆发更激烈的冲突。
陆珩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那栋冰冷的别墅里,派了人守在门外,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软禁。
他没有拿走我的手机,也没有强行搜走U盘。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或许,他还在犹豫,或者,他在谋划别的什么。
我把自己锁在客房里,第一时间联系了那个私家侦探,将U盘里的部分关键资料发给了他,让他重点调查赵宇和那笔不明资金的具体流向,并叮嘱他,如果我出事,立刻将所有这些资料公之于众。
我必须留有后手。
做完这一切,我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心乱如麻。
陆珩的反应,有些地方让我觉得不对劲。
他承认知道赵宇做手脚,也承认让赵宇去“摆平”我哥哥,但他坚决否认授意伤害。他当时的慌乱和痛苦,不像完全是装出来的。
难道……哥哥的死,真的只是一场赵宇自作主张的“意外”?
那场车祸,真的只是巧合?
不,我不能动摇。就算他不是主谋,他也是帮凶!是他纵容了赵宇,是他为了所谓的“项目”和“集团”,漠视了我哥哥的生命!
想到哥哥可能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被赵宇设计害死,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必须找到更直接的证据,证明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发现别墅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陆珩的助理,另一个,竟然是周薇。
周薇穿着一身昂贵的套装,妆容精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优雅地品着咖啡,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看到我下楼,她放下咖啡杯,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却带着明显疏离和审视的笑容。
“许小姐,醒了?休息得还好吗?”她的语气礼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托陆总的福,还没做噩梦。”我冷淡地回应,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周薇笑了笑,那笑意未达眼底:“阿珩临时有事要处理,让我过来看看。听说……你们之间有些误会?”
误会?我几乎要冷笑出声。她这是在扮演知心姐姐,还是在替陆珩试探口风?
“周小姐觉得,什么是误会?”我反问她。
周薇轻轻搅动着咖啡,慢条斯理地说:“男人嘛,尤其是在他们那个位置,有时候难免会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重要的是,他心里在乎的是谁。”
她意有所指地看着我:“许小姐,说实话,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阿珩的……陪伴。他因为我的离开,确实消沉了很久。你的出现,让他好受了很多。”
她的话像裹着糖衣的炮弹,看似大度,实则是在宣示主权,并且提醒我,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替身。
“陪伴?”我笑了,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周小姐可能搞错了。我接近陆珩,从来不是为了‘陪伴’他,而是为了……索命。”
周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搅动咖啡的手也停了下来。她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和尖锐。
“你……”她蹙起秀眉,带着一丝不敢置信,“许小姐,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阿珩他……”
“他怎么样,与我无关。”我打断她,站起身,不想再与她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周小姐如果没事,请自便。或者,你可以去告诉陆珩,软禁是非法拘禁,如果他不想再多一条罪名,最好让我离开。”
周薇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她恢复了那副优雅从容的模样,也站了起来。
“许小姐,我劝你冷静一点。有些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尤其是对你。你还年轻,何必为了已经过去的事情,毁了自己的前程?”
“前程?”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哥哥死的时候,谁考虑过他的前程?”
我不再理会她,转身上楼。
我知道,周薇的出现,意味着陆珩开始动用他身边的一切资源来应对这场危机。而她,显然是来充当说客,或者……来摸清我的底牌和弱点的。
下午,陆珩的助理给我送来了一部新手机,号码是新的,里面只存了他一个人的电话。
“陆总说,请您暂时用这个。您原来的手机卡,他会代为保管。”助理面无表情地传达着命令。
这是要切断我和外界的部分联系。
我接过手机,没有反抗。现在激怒他,对我没有好处。
我用新手机尝试联系私家侦探,发现信号被屏蔽了。这座别墅,果然是一个精心打造的牢笼。
但我并不十分担心。我提前和侦探约定好了,如果超过48小时没有我的消息,他就按计划行动。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和……寻找机会。
晚上,陆珩回来了。
他看起来比昨天更加疲惫,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领带也松开了。
他走进客厅,看到我坐在沙发上,脚步顿了一下。
周薇立刻迎了上去,语气温柔:“阿珩,回来了?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陆珩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我读不懂的情绪。
“你怎么还在这?”他问周薇,语气不算客气。
周薇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委屈地说:“我担心你,也……担心许小姐。”
“这里没事了,你先回去。”陆珩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薇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恨,但最终还是拿起包,柔声说:“好,那你记得吃饭,注意休息。”
她离开后,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陆珩。
空气再次变得凝滞。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他端着酒杯,走到我对面的沙发坐下。
我们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地对峙着。
“赵宇跑了。”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酒精浸润后的沙哑。
我心中一惊:“跑了?”
“嗯。”他揉了揉眉心,“我今天去找他,想问清楚许朗的事。他办公室空了,家里也没人,手机关机。看来,是收到风声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赵宇跑了,意味着找到哥哥死亡直接证据的难度更大了。
“是你给他通风报信的吗?”我冷冷地问。
陆珩抬眼看我,眼神里带着怒意:“许念,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
“不然呢?”我反问。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怒火:“我比你更想找到他!他卷走的,不止是那些非法资金,还有集团几个重要项目的核心资料!他现在是个定时炸弹!”
他的焦躁不像是装的。看来,赵宇的反水,也让他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这算是……狗咬狗吗?
“所以,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我语带讽刺。
陆珩没有理会我的讽刺,他看着我,眼神变得深沉而专注:“许念,我们做笔交易吧。”
“交易?”我挑眉。
“你把U盘和所有复制件交给我,并且承诺不再追究此事。”他身体前倾,语气带着一种商业谈判式的冷静,“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和你家人。数字你开。并且,我动用我所有的资源,帮你找到赵宇,让他为许朗的事付出应有的法律代价。”
补偿?数字我开?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试图用金钱来抹平一条人命的男人,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和荒谬感。
“陆珩,”我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你眼里,我哥哥的命,值多少钱?”
他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告诉你,无价。”
“所以,你的交易,”我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告诉他,“我、不、接、受。”
“我不仅要赵宇付出代价,”我盯着他的眼睛,毫不退缩地说,“你,陆珩,你这个纵容凶手、试图掩盖真相的帮凶,也必须受到惩罚!”
陆珩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碰倒了桌上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许念!”他低吼着我的名字,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绝望,“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把命赔给你吗?!”
他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吓人,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你呢?!”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破碎而痛苦,“如果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爱上的已经不是周薇的影子,而是那个会对着流浪猫笑,会笨手笨脚做饭,会在睡梦中蜷缩起来的,真实的许念呢?!”
“我爱你!你听见了吗?!许念!”
这突如其来的、在如此不堪情境下的告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脑海里轰然炸响。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充满了痛苦和爱意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爱?
在欺骗、仇恨和一条人命的废墟之上,他跟我说爱?
多么……荒唐。
我看着他,缓缓地,扯出一个无比凄凉,又无比冰冷的笑容。
“陆珩,”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力量,“你的爱,让我觉得恶心。”
我感觉他抓着我肩膀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暗。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向后退去,仿佛我是什么致命的病毒。
“好……好……”他喃喃着,点着头,脸上是一种万念俱灰的表情,“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背影仓惶而绝望,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客厅。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满地狼藉中,感受着那迟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和那无边无际的寒冷。
雪,还在下。
仿佛要覆盖世间一切肮脏与悲伤。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是永远也覆盖不了的。
比如真相。
比如仇恨。
比如……那刚刚萌芽,就被我亲手扼杀在冰雪之中的,扭曲的爱。
第十二章:困兽之斗
那晚之后,我和陆珩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冰冷的“和平”。
他不再试图跟我谈交易,也不再提起那个在狼藉中破碎的“爱”字。我们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幽灵,各自占据着别墅的不同角落,尽量避免碰面。
他依旧早出晚归,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赵宇的失踪显然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电视财经新闻里开始出现关于陆氏集团股价波动、项目停滞的模糊报道。外界或许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但风暴正在酝酿。
我被变相软禁在这里,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那部只能联系他一个人的手机。我试过用别墅的座机,线路被切断了。网络需要特定密码,我无从得知。
但我并不恐慌。48小时的时限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知道,当时间一到,我预留的后手就会启动。届时,无论是我被困在这里的处境,还是U盘里的证据,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公之于众。
现在,比的就是耐心。
第三天下午,我坐在二楼的阳光房里,看着窗外被积雪覆盖的枯寂花园。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暖洋洋的,却驱不散我心底的寒意。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沉稳而熟悉。
我没有回头。
陆珩在我身后的藤椅上坐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文件或者笔记本电脑,只是沉默地坐着,目光也投向窗外。
我们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像隔着一道天堑。
“记者招待会明天下午两点。”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微微一怔,转过头看他。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羊绒衫,侧脸线条依旧英俊,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疲惫。阳光照在他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色胡茬。
“什么记者招待会?”我问。
“集团层面,针对近期传闻的澄清。”他依旧看着窗外,语气淡漠,“赵宇卷款潜逃,带走核心资料的事情,捂不住了。需要给股东和公众一个交代。”
我沉默着,等待他的下文。他不会无缘无故告诉我这个。
果然,他顿了顿,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
“我会在记者会上,承认对下属监管不力,承担相应责任。”他一字一句地说,语速很慢,“同时,我会公布许朗事件的部分真相。”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公布许朗的事。”他重复了一遍,眼神没有躲闪,“承认他在项目中发现了账目问题,并因此与赵宇产生冲突。承认他的死亡存在疑点,并承诺陆氏集团将全力配合警方,重新调查此案,追查赵宇,给许朗和你们家一个交代。”
我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或算计。但我只看到了疲惫,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选择在集团危机的时刻,主动引爆这颗雷。
为什么?
是为了挽回声誉,将主要责任推给已经失踪的赵宇?是为了打乱我的计划,用这种“主动”来换取我的“被动”?还是……真的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促使他这么做?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你以为这样,就能撇清自己吗?”我的声音有些发干。
“我没想撇清自己。”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监管失职,纵容下属,掩盖真相……这些责任,我背。该有的后果,我承担。”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坦诚,或者说,是绝望后的释然。
“许念,这是我目前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补偿。”他轻声说,“我知道,这远远不够。一条命,什么都补偿不了。但至少……至少能让许朗的冤屈,见到一点阳光。”
我的眼眶突然有些发酸,我猛地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补偿?冤屈见到阳光?
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不真实。
“你会在记者会上提到我吗?”我压下喉头的哽咽,冷声问。
“不会。”他回答得很干脆,“这是陆氏和许朗之间的事。你……只是许朗的妹妹。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
他保护了我。或者说,他保护了“许念”这个身份,不让她被卷入这场公开的风暴中,不被媒体贴上“替身情人”、“复仇者”之类的标签。
这算是他最后的……温柔吗?
我心里乱成一团。他的这个决定,完全打乱了我的步骤。如果我预留的后手在他记者会之后启动,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被解读成别有用心。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问。
“因为我觉得,你有权知道。”他站起身,走到阳光房的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明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可以离开这里。想去哪里,随你。”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阳光依旧明媚,我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他走了,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漩涡。
我相信他会开记者会,也相信他会按照他说的去做。在商业信誉和个人声誉濒临崩塌的时刻,主动承认部分错误,切割毒瘤,有时候是唯一的自救方式。他是个精明的商人,懂得权衡利弊。
但是,哥哥死亡的直接证据呢?赵宇会被抓到吗?陆珩自己,又能承担多少责任?法律的,道德的?
而我和他之间呢?
那句“我爱你”和“恶心”,像两根毒刺,深深扎在我们彼此的心上,恐怕永远也无法拔除了。
明天。
一切都将在明天,被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我拿出那部只能联系他的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那个唯一的号码。
我需要冷静。我需要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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