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牛和张狗蛋没在乎兄弟们的评价,继续按照计划执行。
他们把铺子里里外外能干的活都抢着干了。
地面扫得比镜子都亮,药材码放得整整齐齐,连后院的柴火都给劈得像一排排士兵。
苏清清几次想去帮忙,都被两人诚惶诚恐地拦了下来。
“嫂子,您歇着!您肚子这么大,可不能累着!”
“这点活儿,我们哥俩闭着眼都能干完!”
他们越是卖力,心里就越是踏实。
他们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回报林大哥和嫂子给的那份尊重。
临近中午,镇上的饭馆飘来阵阵香味。
张狗蛋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老脸一红,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李二牛也是咽了口唾沫。
他们平时混日子,吃饭从来没个准点,经常是饿一顿饱一顿,啃两个冷窝头就算一餐。
赵龙只说让他们来帮忙,可没说管饭。
两人心里都有数,等会儿随便去讨点吃的应付一下就行了。
就在这时,林墨从后屋走了出来。
“二牛,狗蛋,活儿先放一放,准备吃饭了。”
两人一愣,连忙摆手。
“林大哥,我们不饿,您和嫂子先吃。”
“是啊是啊,我们出去随便吃点就行,不麻烦您!”
林墨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只是对屋里喊了一声。
“老婆,饭好了吗?”
“好啦!”
苏清清清脆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一股浓郁到让人骨头发酥的肉香味,从后屋的厨房里飘了出来!
那香味霸道无比,瞬间就勾起了李二牛和张狗蛋肚子里所有的馋虫。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苏清清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走了出来。
托盘上,是四碗冒着尖儿的白米饭。
米饭上,还卧着一个金黄油亮的荷包蛋。
更要命的,是托盘中央那一大盘菜。
红烧肉!
每一块都切得方方正正,肥瘦相间,被炖得软烂入味,裹着浓稠鲜亮的酱汁,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旁边还有一盘青翠欲滴的炒青菜,和一大碗飘着葱花的蛋花汤。
李二牛和张狗蛋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们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丰盛的午饭!
过年!
只有过年才能吃上这样的好东西!
“来,快坐下吃。”
苏清清把饭菜一一摆在院子里的小桌上,笑吟吟地招呼他们。
那张小桌,林墨早就搬了出来,还特意用湿布擦得干干净净。
李二牛和张狗蛋站在原地,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步都挪不动。
让他们跟林大哥和嫂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吃……吃红烧肉?
他们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像是做梦一样。
“愣着干什么?”林墨走过去,一人肩膀上拍了一下,“我老婆辛辛苦苦做的饭,你们不给面子?”
“不……不是……”
李二牛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林大哥,这……这我们哪受得起啊!”
他们是来看场子的混子,是下九流的人物。
怎么配吃老板家的饭?
怎么配跟金枝玉叶的老板娘同桌吃饭?
“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的。”
林墨拉开板凳,把两人按了下去。
“以后你们就在这吃,我老婆做什么,你们就吃什么。”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你们不是我的手下,是我林墨的兄弟。”
“我林墨,没有让自家兄弟饿着肚子干活的道理。”
自家兄弟……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二牛和张狗蛋的心上。
两人眼眶一热,差点当场掉下泪来。
他们看着桌上那盘油光发亮的红烧肉,看着苏清清给他们添饭时温柔的笑容,看着林墨那理所当然的平静眼神。
他们忽然明白了。
林大哥给他们的,哪里是一顿饭。
他给的,是他们这二十多年来,从未得到过的,做人的尊严!
“吃吧。”
林墨夹起一块最大的红烧肉,放进了苏清清的碗里,又给李二牛和张狗蛋一人夹了一块。
“尝尝我老婆的手艺。”
李二牛和张狗蛋再也忍不住了。
他们拿起筷子,夹起那块颤巍巍的红烧肉,塞进了嘴里。
肉一入口,那软糯香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上炸开。
肥肉入口即化,瘦肉酥烂不柴。
好吃!
太好吃了!
好吃到他们想哭!
两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埋着头,大口大口地扒着饭,风卷残云一般。
那吃相,像是饿了三天的难民。
苏清清看着,非但没有嫌弃,反而心疼地又给他们一人添了一大勺米饭。
“慢点吃,别噎着,锅里还有呢。”
一顿饭,吃得两人满头大汗,热泪盈眶。
吃完饭,两人抢着收拾碗筷,被林墨拦住了。
“行了,你们去前面守着吧。”
两人走到前院,沉默了许久。
“二牛哥……”张狗蛋声音沙哑地开口。
“嗯。”
“我……我想好了。”张狗蛋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以后,谁他娘的敢动林大哥和嫂子,老子第一个跟他玩命!”
李二牛没有说话。
他只是走到门口,像一尊铁塔,重新站定。
那挺得笔直的腰杆,仿佛能为林墨,扛起一片天。
他们不知道。
就在后院,苏清清正小声地对林墨说。
“老公,我看他们衣服都破了,等下午不忙了,我们去布店扯几尺布,给他们一人做身新衣裳吧?”
林墨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都听你的,我老婆心善。”
下午,铺子里的客人渐渐少了。
林墨便对李二牛和张狗蛋说道:“你们两个,跟我出去一趟。”
“是,林大哥!”
两人二话不说,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以为林墨是要带他们去巡视地盘,或者是去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情,一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林墨却带着他们,径直走进了镇上最大的布店。
“两位兄弟,自己挑。”
林墨指着货架上那些崭新的布料,笑着说道。
“挑……挑布?”
李二牛和张狗蛋都懵了。
他们看着那些颜色各异、质地精良的布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林大哥,您这是……”
“给你们做身新衣裳。”林墨说得云淡风轻,“总不能让我林墨的兄弟,还穿着破洞的衣服在外面晃荡,丢我的人。”
此话一出,李二牛和张狗蛋如遭雷击,彻彻底底地呆立当场。
新衣裳!
他们有多久没穿过新衣裳了?
自从跟着赵龙在街面上混,他们穿的,永远是别人不要的旧衣服,或者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缝缝补补,一年又一年。
一件新衣裳,对他们来说,是只有在梦里才敢想的奢侈品。
“林大哥……这……这万万使不得啊!”
张狗蛋吓得连连后退,“我们……我们怎么能要您这么贵重的东西!”
一匹布,就要好多钱!
够他们吃一个月的饼子了!
“就是啊林大哥!”李二牛也急了,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您管我们饭,我们就已经……已经无以为报了!这衣裳,我们不能要!绝对不能要!”
两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布店的老板和几个正在选布的妇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什么兄弟,不就是两个跟班的混子吗?”
“就是,林神医心善,给他们一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想穿新衣裳?脸皮真厚。”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大,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李二牛和张狗蛋的耳朵。
他们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攥紧了拳头。
是啊。
他们是什么身份?
是人人唾弃的地痞,是上不了台面的无赖。
他们有什么资格,穿林神医买的新衣裳?
就在他们羞愤欲绝,转身就想逃离这个地方的时候。
林墨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林墨的兄弟,穿什么,用什么,还轮不到外人来说三道四。”
林墨话音刚落,那几个对于李二牛和张狗蛋指指点点的长舌妇,吓得脖子一缩,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林墨不再理会她们。
他转过身,看着依旧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的李二牛和张狗蛋。
他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抬起头来。”
两人身体一震,缓缓地抬起了头。
“我刚才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林墨的眼神很平静,“在我这,你们不是混子,不是跟班。”
“你们,是我林墨的兄弟。”
“我给兄弟买件衣服,天经地义。”
“谁要是在背后嚼舌根,说三道四,那就是看不起我林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两个感动得双眼通红的汉子。
“你们自己选,还是我帮你们选?”
李二牛和张狗蛋看着林墨,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们感觉,林墨给他们的,根本不是布。
是脸面!
是把他们从泥地里,硬生生拽起来,告诉所有人,他们也是人,是值得被尊重的“人”!
“林……林大哥……您……您帮我们选吧。”张狗蛋带着哭腔说道。
“好。”
林墨点了点头。
他走到货架前,亲自上手,摸了摸布料的质感。
最后,他选了店里最结实、最耐磨的两种藏青色和灰色的棉布。
“老板,这两种,一样给我来两丈。”
“再拿两套最好的针线。”
他付钱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从布店出来,李二牛和张狗蛋捧着那沉甸甸的布匹,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两人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他们走在街上,第一次,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周围的人,还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可他们,一点都不在乎了。
因为他们知道,从今天起,他们不一样了。
他们是林大哥的兄弟!
回到铺子,苏清清早就准备好了尺子。
她温柔地笑着,亲自给两人量了尺寸。
“这布料的颜色很好看,这衣服做出来,一定很精神。”
李二牛和张狗蛋,两个在外面能以一敌十的硬汉,在苏清清面前,却像两个害羞的大孩子,脸红得像猴屁股,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