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王宫,长乐殿。
楚王熊拓猛地将手中的一只琉璃盏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废物!一群连人都看不住的废物!”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肥胖的脸上因愤怒和极致的恐惧而涨成了猪肝色,眼球里布满了扭曲的血丝。
殿下,禁卫军统领和几名宦官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天牢走水……景桓……逃了?”熊拓的声音尖利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充满了不敢置信。
“回……回大王……火势太大,天牢……烧塌了半边,犯人……犯人死伤无数,但……但就是不见景桓的尸身……”一名宦官结结巴巴地回禀。
“不见尸身,就是逃了!”熊拓一脚踹在宦官身上,歇斯底里地咆哮,“他一定是去投奔大夏了!这个叛徒!乱臣贼子!寡人待他不薄,他竟敢背叛寡人!”
他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听到景桓逃脱的瞬间,彻底崩断。
在他看来,这绝对是大夏的阴谋!是景桓与大夏里应外合,要在城内接应,夺取他的王位!
“大王,不好了!”
又一名禁卫军官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脸上满是惊惶。
“景桓……景桓他带着一帮叛军,正在抢夺西城的城防控制权!他说……他说要清君侧,诛杀大王您身边的奸佞!”
“清君侧?”
熊拓听到这三个字,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阵病态的狂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清君侧!他终于不装了!他终于要谋反了!”
他眼中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他猛地冲到殿门口,指着外面混乱的夜空,对禁卫军统领嘶吼道:“给本王传令!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军队!给本王杀了景桓!杀了他!把他的头给寡人提来!”
“凡是追随景桓的叛逆,一律格杀勿论!诛其九族!”
“还有!关闭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全城戒严!谁敢在街上走动,一律视为叛党,就地射杀!”
一道道疯狂的命令,从这位孤王的口中发出。
寿春城,这座已经风雨飘摇的都城,在这一夜,被它的主人,亲手推入了内战的深渊。
……
城西,长街。
兵器碰撞的脆响,凄厉的惨叫声,彻底撕碎了夜的宁静。
效忠于楚王的城防军,与追随景桓的旧部,在街道上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他们不久前还是同城驻守的袍泽,此刻却红着眼睛,将刀剑捅入对方的身体。
鲜血,染红了青石板铺就的长街。
景桓身披重甲,手持钢刀,亲自在阵前搏杀。一刀劈开迎面而来的盾牌,刀锋顺势划开后面士兵的喉咙,滚烫的鲜血溅在他的面甲上,他却毫无察觉。
他已经杀红了眼,每一个倒在他刀下的身影,似乎都变成了那个高踞王座之上、满脸猜忌与恶毒的熊拓。
“杀!控制武库!拿下粮仓!”
他嘶吼着下达命令,每占领一处要地,他的心就更冷一分。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一处不起眼的茶楼二楼,雅间内。
贾诩临窗而立,静静地看着楼下街道上的血腥厮杀,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近乎于残忍的微笑。
他身旁的桌案上,温着一壶酒。
“都督,您真是神了。”一名监察司的探子站在他身后,语气中充满了敬畏,“那景桓,还真就跟王宫的禁卫军打起来了。”
贾诩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不是他想打,而是我们让他不得不打。”
“去,再添一把火。”贾诩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幽深如渊,“派我们的人,伪装成景桓的部下,去冲击几家忠于楚王的大臣府邸。再派另一批人,伪装成王宫禁卫,去抄了几个还在观望的贵族家。”
“浑水才好摸鱼,我要让这寿春城,变成一锅煮沸的粥。我要让所有人都活在恐惧里,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除了跪地投降,再也看不到第二条路。”
探子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领命而去。
很快,城中的混乱进一步升级。
喊杀声从城西蔓延到了全城,处处都是战火,处处都是厮杀。
无辜的百姓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听着外面的惨叫,祈祷着战火不要烧到自家门前。
王宫之中,熊拓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厮杀声,已经彻底疯狂。
在他看来,满城皆反,人人皆敌。
他下令将所有宫门全部用巨石封死,调集了仅剩的数千名王宫卫队,在宫墙上布防,箭矢上弦,对准了宫外任何移动的活物。
这座曾经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王宫,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孤岛。
就在寿春城内战不休,血流成河之际。
城外,丹阳大营。
最后一根营寨的木桩被重重夯入土地。
一座足以容纳三十万大军、城防堪比坚城的巨型军寨,在短短八日之内,拔地而起。
高坡之上,白起一身黑甲,负手而立。夜风吹动他身后的黑色披风,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化不开的铁血杀气。
他身后的韩信、吕布等人,神情肃穆。
看着眼前这座奇迹般的军寨,以及军寨后方,那条由血汗铺就、直通此处的宽阔驰道,即便是吕布,也难得地没有抱怨,眼中闪烁着震撼的光芒。
韩信的目光,则越过军寨,投向了东方。
他仿佛已经能听到,那座遥远的都城,正在发出的痛苦呻吟。
整个大营寂静无声,数十万将士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只有兵甲反射的幽光,汇成一片沉默的钢铁之海。那股压抑到极致的寂静,比任何战鼓都更令人心悸。
白起缓缓举起了手。
他那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沙盘上的推演。
“大军,开拔。”
冰冷的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
没有激昂的战鼓,没有动员的咆哮。
只有数十万大军从军寨中有序开出,万千脚步声汇成一个沉闷的音节,如同大地的脉搏,汇成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沿着那条他们刚刚建成的驰道,向着寿春的方向,开始做最后的、死亡的行军。
他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沉重而又压抑。
那不是进军的号角。
那是为一座王朝,敲响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