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娜和巫湘听到神巫王的声音,不再迟疑,两人慢慢地盘坐在地上,双手在胸前结成了一个古怪的手印,嘴里发出连续不断的急促声音。类似于老者的低吟浅唱,又似乎是毫无意义的呻吟。
无声无息之间,距离两人不足十米的地方渐渐地发生了异变,那里原本是一块足有两间房大小的连山巨石,一直以来它就存在着,从来没有引起任何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的注意。
“咔!”破裂声不绝于耳,巨石的表面慢慢地裂开了一道道胳膊粗细的裂缝,犹如蛛网一般密集纵横,一块块巴掌大小的碎石纷纷滚落而下。
即使是现在的巫虫和巫湘也不知道,到底是他们的咒语引动了天地之间莫名的力量召唤出了神棺,还是神棺本来就存在着,只是在今夜这个特定的时间出现了,总之,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神巫王提前安排好的,包括他们现在所谓的咒语。
神棺,是神巫教潜隐无尽岁月的秘密,即使是神巫教弟子也无从得知。
传说中,巫神黎楚死后,为了防止他复生,他的尸体被分埋天下,是神巫教历经艰辛和漫长的时间才最终搜集齐全,存放在神棺之中。而所谓的神棺只不过是一块外形看起来比较接近棺材的黑色巨石,比一般意义上的棺材至少大了三倍有余。
巨石表面的石块剥离殆尽,就露出了这块被称之为神棺的黑色巨石。
巫虫和巫湘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正是此时,他们的眼睛将睁未睁之际,一片绝然不同于夜色的黑暗占据了他们整个窄小的视线,这也是他们在生命的尽头看到的唯一的颜色。
“为什么…”冬娜的声音好像是一声叹息,轻轻地消散在夜空中,而巫湘却早已软倒在地上,他的双眼睁得溜圆,似乎不相信在即将见证神巫教无尽岁月的辉煌之时就这样简单的死去。
一个略显臃肿的黑衣身影静静地站立在巫湘和巫虫的尸体旁,无声无息,如同暗夜里的幽灵,他是那些圣傩舞者之一,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现身杀死了巫虫和巫湘。
“哈瓦努,你们很喜欢将远离故乡,基于种种原因而长时间不能回家的人称之为游子,你说,作为一个游子最痛苦和最向往的事情是什么?”
神巫王丝毫没有离开或者挣扎的迹象,双手背负在背后,淡淡地问道。
一天的圣傩舞招神,他们所有的仪式已经完成了,每一个圣傩舞者静静地站立在黑暗中,虽然看不见,但是他们却真实存在着。哈瓦努稍微有些诧异,他不明白神巫王为什么会在此刻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
“我只是一个游子,一个想要回家的游子而已,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阻止我呢?”
神巫王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望着黑暗的夜空。一片片阴森的寒气凭空而生,天地之间已经发生了异变。
午夜,相比较午时而言是另外一个顶点,黑暗的顶点,因此很多风水师亦称此时为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不过很少有人去想过,午夜,是一个终点,也是一个起点,很多人的终点,很多人的起点。
飞龙洞瀑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奔流不息的河水骤然消失了,又如同一条川流不息的管道,突然之间被从中掐断。
也许此时飞龙河畔的楚黎惹和游客和他们每天重复的生活一样,照例已经进入了梦乡,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一个早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传说正在渐渐地重现。
“呼!”毫无征兆地,一股股参差不齐的风掠过树梢,似乎有人在一下一下地用手拨动着大树,一条孤独的野狗在一条河边寻觅着自己的夜枭,突如其来的风令它的双耳支楞起来,警惕地望着风吹来的方向,哪里依然是一片黑暗。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以这只狗的双眼看出去,在那片虚无之中却分明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一闪而过,接着,这条野狗就不由自主地失去了自我,窜出了草丛,在山道上缓慢不停地向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去。
午夜刚过,曾经走过千万人的飞龙峡谷渐渐地被各种各样的动物所占据了,一条条蜿蜒爬行的长蛇,一只只隐匿不出的獾猪,一头头体型健壮的耕牛,在峡谷中排成了一列整齐的队列,静静地向峡谷深处走去。
即使是飞龙河中的游鱼,也似乎受到了莫名的招引,在水量减少的峒河中聚集成群,逆流而上。
很多人的都相信,在地震到来之前,最先感应到的不是人类,也不是所谓的地震监测部门,而是与我们休戚与共各种动物,他们的感觉,灵异而诡异。
世事平平,天地淡淡,固然很多人和物每天都在演绎着平淡无可赘述的生活,但是却会在这样的平淡中有偶尔的交错,这就是所谓的巧合。只有这样的巧合,才不断地成就着越来越多的文字,即无巧不成书。
本来在大龙寨篝火晚会结束以后,田仓就采取强硬的手段去威胁方墨,也许还是不会成功,但是至少不会像今夜这样倒霉。
钱能通神,钱也能驱鬼,在金钱面前,有的人连鬼也不如。方墨是被两个楚黎族青年在嘴里塞了一团破布扛到了大龙寨下一个游客临时休憩的木屋中,田仓在那里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打发走了两个青年,木屋中剩下的只有心怀邪念的田仓和被紧紧绑在木柱上的方墨。
田仓好整以暇地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不胜唏嘘地说:“方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是你的美丽逼迫我采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得到你,田某人很少对一个女人动心,即使动心了也从不会采用这样下作的手段,但是你却是一个例外,因为对于你我不仅动了心,而且动了情,放心吧,只要你成为我的女人以后,我这一生会永远对你负责!”
绑在柱子上的方墨没有丝毫惊慌的神情,美丽的大眼睛中似乎有一丝戏谑的光芒,她似乎是在看着一个小丑在做着笨拙的表演。
“哦,我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田仓笑着走上前,取出了方墨口中的碎布。
“田仓,你是不是认为这样就可以得到我了?”方墨淡淡地笑了笑道。
田仓不由一怔,有些拿捏不定地说道:“我不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对了,快到午夜了,现在这个最习惯的行为就是睡眠!”
“没想到田先生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将自己表现成一个绅士,真是太难得了!是呀,我要休息了,所以就只有委屈你了!”方墨说着,慢慢地向前跨出一步,就像是正常人随意行走的步伐,而绑缚着她的绳子竟然在无声无息之间寸寸断裂开来。
“你…你…”田仓不由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要问我为什么会弄断这条讨厌的绳子吗?”方墨的俏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片不正常的红晕,娇俏可人地笑道:“忘了告诉你,我是一个女孩子,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敢一个人不远万里来到这里采风?”
看着方墨脸上越来越浓郁的红晕和似笑非笑的醉人神情,田仓慢慢地站直了身体,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道:
“方姑娘,看来你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可是田某人一直非常的讲究情调,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点燃一根特制的熏香,它的味道真的很香,方姑娘,现在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自己体内那股越来越强大的热流了!”
“你是在自寻死路!”方墨娇喝一声,娇躯一闪,右掌已经迅速地砍向田仓的脖子,田仓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大声道:“方墨,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这就是一见钟情,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真正的拥有你!”
“你…”方墨脸色潮红,呵斥的声音顿时变成了一阵悦耳诱人的呻吟,熏香的药力已经慢慢地要控制她的整个心神。
她的右拳猛地砸在了木柱上,一丝殷红的鲜血蜿蜒着顺着木柱流了下来,借助着疼痛带来的短暂的清醒,方墨的左腿重重地踢在了田仓的胸口。
“啊!”田仓惨叫一声,远远地摔到了屋外,在地面上哼哼唧唧地爬不起来。
方墨一脚踩在田仓的胸口,手上握着一把尖利的匕首,这是她的防身之物,可惜她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面对着田仓鲜血淋漓的面容却下不去手。
“呼!”寂静的暗夜中突然卷起一股阴冷的旋风,方墨不由自主抬起头向前看去。
“啊!”一声毫无意义的惊呼从方墨的嘴里发出,前方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蠕动着堆砌成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好像一团能够随意揉捏的面团,在随意地变换着不同的形状。
在可以称之为头颅的部位,有一双清晰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她,没有任何的感情,也没有丝毫的色彩,那是一双死人的眼睛。即使方墨出身武术世家,但是她又何曾遇到过如此诡异而恐怖的一幕,手中的匕首无意识掉在了地面上。
仿佛有两道冰冷彻骨的寒流顺着黑影死寂的双眼流到了方墨的眼睛中,她骤然之间失去了自我,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慢慢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