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时刻,天地间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所笼罩,万籁俱寂,连平日里肆虐的风都似乎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即将到来的血腥序幕。
铁山堡内,三百残兵如同蜷缩在壳中的蜗牛,各自紧守在战斗位置上,手中紧握着那些粗劣不堪的武器,仿佛那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汗水混合着沙土,在他们脸上结成了坚硬的泥痂,又被紧绷的肌肉无情地崩开,露出下面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以及身边同伴那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仿佛在诉说着对死亡的恐惧与对生的渴望。
夏明朗独立于那段最高的断墙之上,破旧的红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宛如一面即将迎战的战旗。
他闭着双眼,面容平静而深邃,仿佛与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而非一尊冰冷的雕像。
突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能穿透这无尽的黑暗。
几乎在同一时刻,地面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宛如远方传来的心跳,微弱而遥远。
但很快,那震动便如同沉睡巨兽苏醒的脉搏,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震得人心神不宁。
“嗡……嗡嗡……”沙砾开始在地面上轻轻跳跃,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欢舞。
靠在墙边的士兵能清晰地感觉到墙壁传来的震感,那是一种来自深渊的威胁,让人不寒而栗。
空气中,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从远方席卷而来,将整个铁山堡笼罩其中。
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条移动的黑线,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那黑线起初很细,如同画家不小心在墨色天幕上划出的一道笔触,但它的速度却极快,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变宽,向着铁山堡的方向汹涌推进,仿佛要将这片土地彻底吞噬。
闷雷声终于化作了实质,那不是雷,而是无数马蹄同时敲击大地的声音!
沉闷、整齐、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轰隆隆地碾压过来,震得人耳膜发麻,心胆俱颤。
黑暗无法完全遮蔽那恐怖的景象,借着微弱的天光,可以看到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
无数身披黑色皮甲、头戴狼盔的骑兵,骑着比寻常战马更加高大、性情也更凶悍的北地狼马,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神军团,带着冲天的煞气,汹涌而至铁山堡外。
三万狼骑主力,到了!
他们并未立刻发起冲锋,而是在距离堡垒约一里外的地方,开始缓缓展开阵型。
黑色的潮水向两翼蔓延,如同一只巨鸟张开的翅膀,要将整个铁山堡彻底包裹、吞噬。
战马喷吐着白色的雾气,狼骑士兵那冷漠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死寂的堡垒上,如同在看一座巨大的坟墓,等待着将里面的生灵一一埋葬。
一种令人绝望的肃杀之气,弥漫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堡垒内,不少士兵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恐惧与无助。
面对这铺天盖地般的军势,个人的勇气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有人下意识地看向断墙上那个孤独的红袍身影,仿佛那是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是他们在这绝望中的一丝希望。
狼骑军阵前方,一骑格外雄健的狼兽越众而出,宛如一头来自远古的凶兽。
狼兽肩高近丈,皮毛呈青灰色,獠牙外露,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凶光。
端坐于其上的将领,身形魁梧如山,覆盖着漆黑的全身甲,头盔打造成狰狞的狼头形状,正是狼骑主将——拓跋野。
拓跋野目光如炬,扫过前方那座破烂不堪、仿佛一脚就能踹塌的堡垒,脸上露出一丝残忍而轻蔑的笑意。
主将逃亡,只剩三百老弱,情报确凿无误。
在他眼中,这已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是他彰显武力、震慑敌国的绝佳机会。
“将军,让末将带人上去,一炷香内,必踏平此堡,将那夏国主将的人头献于麾下!”一名千夫长策马上前,瓮声请命,语气中充满了迫不及待的杀戮欲望。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立下战功、封侯拜相的辉煌未来。
然而,拓跋野生性谨慎多疑,虽不信区区残兵能翻起什么浪花,但眼前这座堡垒死寂得有些过分,让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他抬起带着金属护臂的手,制止了千夫长的冲动。
“赫鲁,”拓跋野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带本部三千先锋,上前试探。若有埋伏,即刻撤回;若无异状……便屠了此堡,鸡犬不留!”
“遵命!”名为赫鲁的千夫长脸上露出兴奋而残忍的笑容,猛地一拉缰绳,拔出弯刀,指向铁山堡,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儿郎们!随我杀!用夏狗的血,染红我们的战旗!”
“嗷呜——!”三千狼骑先锋发出了如同狼群般的嚎叫,嗜血而狂野。
他们猛地催动战马,如同三千支离弦的黑色利箭,脱离了主阵,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看似毫无防备的铁山堡发起了第一波凶猛的冲锋!
铁蹄翻飞,卷起漫天沙尘,仿佛要将这片土地彻底掀翻。
黑色的洪流汹涌而来,死亡的气息瞬间扑面而至,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窒息。
堡垒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
赵铁山死死攥着手中的断刀,指甲掐进了肉里,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在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坚守到最后。
夏明朗依旧立于墙头,红袍在敌军冲锋带起的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不倒的战旗。
他看着那三千先锋如同预期般,一头撞向他精心布置的死亡区域,眼神平静得如同深潭,不起丝毫波澜。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虚按向腰间,仿佛握住了某种无形的权柄。
网,已张开;
刃,已出鞘;
只待……血染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