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节拍。显示屏上的脉冲星数据像往常一样平稳流动，但他的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那些规律闪烁的光点背后，总让他想起那片黑暗中的景象。
“需要帮忙吗？”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羽猛地回神，看见赵明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端着两杯咖啡。这位负责系统维护的技术人员平时总是沉默寡言，此刻却主动搭话。
“只是例行检查。”苏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赵明将其中一杯咖啡放在控制台边缘，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系统资源分配似乎不太合理。”他轻声说道，声音刚好能让苏羽听见，又不会传到实验室外。“特别是对G类项目的支持。”
苏羽端起咖啡的手微微一顿。赵明怎么会知道G类项目？这是他们对GSS-1的内部代号。
“我注意到你的项目运行效率不太理想。”赵明继续说着，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了几下，“可能是资源调度算法的问题。”
屏幕上跳出一串复杂的系统参数。苏羽敏锐地注意到，赵明调出的正是GSS-1项目的资源占用情况。数据显示，分配给该项目的计算资源确实被限制在了一个极低的水平。
“审查委员会的命令。”赵明低声解释，同时调出另一个界面，“但系统总会有...优化空间。”
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盈地舞动，修改着深层的资源分配参数。苏羽注意到他的操作极其熟练，完全避开了系统的监控日志。
“为什么要这么做？”苏羽压低声音问道。
赵明没有立即回答。他完成最后一项设置，看着资源分配图表上的曲线缓缓上升。
“三年前，我参与过先驱者计划。”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遥远的感觉，“那时我们接收到的第一个异常信号，就和现在的GSS-1有些相似。”
苏羽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先驱者计划是联盟的最高机密，据说因为某种未知原因被紧急叫停，所有相关资料都被封存。
“当时我们太急于求成了。”赵明继续说，目光依然停留在屏幕上，“试图用最直接的方式解析信号，结果...”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苏羽已经明白了那个未尽的结局。
“你现在的做法很对。”赵明转向苏羽，眼神异常认真，“有些信号不能看，只能听。有些真相不能强求，只能等待。”
实验室的自动门突然发出准备开启的提示音。赵明迅速切换回普通系统界面，拿起自己的咖啡杯，仿佛只是在进行日常维护。
进来的是材料部门的研究员，来取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但对苏羽来说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实验室重新恢复安静时，赵明已经准备离开。在门口，他停顿了一下。
“资源优化已经完成，预计能提升百分之四十的计算效率。”他说道，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公事公办，“如果还有问题，随时联系系统维护部门。”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苏羽独自站在控制台前，感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他点开资源监控界面，看到GSS-1项目的计算资源确实得到了显着提升。更重要的是，这种分配方式巧妙地绕过了审查委员会的监控，将额外的资源伪装成了系统缓存和临时运算。
他重新打开GSS-1的分析程序。有了更强大的计算支持，他终于可以尝试那个“聆听”的方法了。
音频转换算法的参数需要重新调整。苏羽回想着那片黑暗中的光点运动规律，将它们转化为声波频率的调制参数。这不是简单的数学转换，而是一种直觉性的映射——将光的轨迹转化为声音的轨迹。
当第一个音符从扬声器中流淌出来时，苏羽感到一阵战栗。
那不是人类音乐中的任何音阶，也不是自然界中任何已知的声音。它既尖锐又低沉，既接近又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回响。
随着更多数据的转换，一段复杂的旋律逐渐成形。它没有重复的节拍，没有固定的调性，却蕴含着某种深层的逻辑。就像星空本身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
苏羽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这段音乐中。他不再试图理解，只是感受。那些音符在他的意识中起舞，勾勒出星空的轮廓，又悄然隐入黑暗。
突然，旋律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片段。苏羽猛地睁开眼睛，调出之前记录的脉冲星数据。没错，这段旋律与某个脉冲星的辐射模式完全吻合。
但这不可能。GSS-1信号接收时，那颗脉冲星正好处于星系的另一侧，它的信号根本不可能被同一台设备捕获。
除非...
苏羽快速检索着数据库。一个又一个异常信号被找出，它们都包含着与其他星体相关的信息，但这些星体在信号接收时都不在观测范围内。
这不再是简单的信息传递。这是...预言？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苏羽警觉地停止所有操作，切换到伪装的工作界面。几秒钟后，灯光恢复正常，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他小心地保存了所有数据，包括那段奇特的旋律。然后开始清理操作痕迹，就像赵明做的那样熟练。
窗外的星舰再次调整了方向，这次对准了一个更加陌生的星域。苏羽注视着那些陌生的星辰，突然意识到一件事：GSS-1可能不仅仅是一个信号，它更像是一把钥匙。
而赵明的帮助，让他在锁孔前更近了一步。
实验室的通讯器突然亮起，显示有一条加密信息。苏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它。
信息很短，只有一行字：“小心声音中的图案。”
发送者的身份被完全隐藏，但苏羽知道这来自谁。在这个充满监视的环境中，他们找到了一种隐秘的交流方式。
苏羽重新播放那段旋律，这次他特别注意其中可能存在的视觉模式。当声音的频率被转化为光谱图时，一个模糊的图案开始显现。
它像是一个螺旋，又像是一双注视着的眼睛。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主电源突然中断，应急照明系统自动启动。在忽明忽暗的红色灯光中，苏羽仿佛看见那个图案在空气中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七天的期限已经过去三天，但他感觉时间似乎在以另一种方式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