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花再次进来,是跟着张知丛,“李峥,我刚刚喊你,你怎么不应?”害她找了十几间病房。
李峥张了张嘴:“我应了。”
说出的话,声若蚊蝇。
见此,张翠花眼角一抽,要不是亲眼看到李峥动了嘴,她还以为李峥不理她。
张知丛将饭盒递给张红梅,“姐!你还没吃饭吧,我打了两碗稀饭,吃了我们去中医院。”这里设备简陋,昨晚只查了心电图和血常规,根本没查出问题。
“啊...我吃?李峥她...”
“杨医生说检查前不能吃东西。”
吃不吃这口饭,李峥觉得不重要,她只想去民政局办离婚,拿到属于她的户口簿。
有了户口簿,她才能在城里租房子。
但姐弟两人好像耳聋一般,任她如何说,说到嗓子又破了音,两人也当没听见,一左一右半拉半拽着她,上了公交车。
要是现在能办身份证就好啦,也不用非拖着他去民政局。
至于离婚后,她该如何生活,李峥想过,回村是不可能回村的,她也不想去大哥家,她为大哥换了份工作,她不欠他们。
这些年,在张家,靠着她抠抠搜搜,搜搜抠抠存下四十几元,租间小屋是够的,她会做衣服,就算没有缝纫机,她也能做,而且,在梦里她见过那么多好看的衣服,做出来肯定能赚钱。
若衣服不赚钱,她就去卖菜,包赚的!
从城北乡下买菜,再背到附近家属院卖,一斤菜能赚个一两厘钱,她存下的这些钱,有一部分就是她去城北买菜,顺带多买了些,卖给水厂的人。
当然,这一分两分的存,是不可能存够40多元的。
大头还是张知丛给她的布票,是单独给她的票,有时多,有时少,若一年有四套衣服,她就偷偷卖两套。
就这么,存下这么多钱。
够她租两年房子。
争取这两年赚够自己的饭钱,那笔钱留着两年后做生意。
如此想着,李峥被推进检查室。
检查就检查吧,反正婚是要离的。
“二弟,她怎么还哑上了?有事你们好好说,千万别去民政局,你这把岁数,儿子都结了婚,这会闹离婚,像什么话!你也别跟个闷葫芦似的,你多说点好话,哄着点....”
张知丛靠着椅子,整个人放松下来,揉了揉眉,“姐,那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
张翠花啧了声:“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丢了镯子嘛。”
“姐,你详细说说。”
见弟弟满脸倦意,张翠花有些心疼,从头到尾说了起来。
“姐...他们去找镯子,李峥没去?一直削冬瓜?”
张翠花点头:“对啊,徐敏她挨不得冬瓜毛,所以李峥负责削皮。”
“一直没动?”
“没有!到你回来她都没动,十几个大冬瓜,没一两个小时,怎么可能削得完?”说到这里,张翠花反问:“咋了?这里有问题?她削冬瓜皮还削错了?那冬瓜毛嚯人啊,又是菜刀削,肯定很慢,事实上,她算手脚麻利的,换我一个下午也削不完。”
张知丛缓缓摇头,问题大了,以他对李峥的了解,镯子丢了,她定会着急,会跟着找,但她没有。
反而一直待在原地。
然后...原地做了个梦?这事怎么看都无比诡异。
等张知丛问得差不多,李峥从检查室出来,伸手朝两人比了个七。
张翠花不解:“啥意思?”
张知丛:“医生说要等七天才能拿到结果?”
“嗯~”
张翠花扭头看向张知丛:“你看还差什么检查,医生不是说她低血糖嘛,给她开点药吃,省得老是晕,这在家里晕了还没事,就怕晕在外头。”
张知丛点头:“走吧,我们去开点药。”
李峥拒绝,不想吃药,也不想花钱,但两人又一左一右押着她去找医生。
跟着,又押着她去供销社,买了一大袋糖才回家。
“姐,国安去学手艺没?”
一提儿子,张翠花就来气:“借着红军结婚,又有几天没去杨师傅那,这几日我早出晚归,也没空管他。”
“明天让他来一趟,我找他有事。”
“啥事呀?”
“姐,就是些小事,这天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话都起了头,张知丛又吊着自己,张翠花脸一黑:“你找他什么事?我不能知道?”见二弟屹然一副无可奉告的神色,她哼了一声:“怪不得李峥要和你离婚,就你这死德行,是我!我也要离!”
“姐——”
张翠花指着另外两扇紧闭的大门:“你自己瞧瞧,院子一个人也没有,李峥又生着病,一会你吃什么?”
“姐,姐夫还等着吃饭呢,你快回去吧。”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用完就丢,下次别喊我!”甩下话,张翠花气急败坏的离开。
张知丛很无奈,让他怎么说?说他怀疑有人跟几个孩子说李峥坏话,挑拨他们之间关系?
最开始,几个孩子很是敬重李峥,至少他看来如此,怎么短短几年,两方关系如此差?
什么时候变了呢?
好像是搬到响水巷这几年,他忙着二厂水利建设,难得有假期,就算在家,李峥和几个孩子也是各待各屋,很少说话,他以为孩子大了,双方避嫌。
可事实并非如此。
李峥嫁进来,九年时间,蒋家外婆共来了五次,五次...再怎么说,再怎么编排,时间有限,不至于如此僵。
这中间肯定还有别的事。
若二姐知道,又要拉着他问东问西,说不定还会非常热情的帮他查,闹得人尽皆知。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到里间。
一进去就见李峥在收拾衣服,那口气又堵在嗓子眼里,衣服底下的军绿布料,格外碍眼。
那布,泛白且起了毛,是他的衣服,他记得五年前搬家,他让李峥扔了。
怎么被拆了,做成了床单?
不对!不是床单,是李峥准备的打包袋。
他实在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大声问:“你要去哪?”
李峥嗓子难受,不想说话,由着他将衣服一股脑塞进衣柜,反正他要上班,不可能时刻守着自己,等他走了,她再重新装。
瞧出李峥心中所想,张知丛很是挫败,刚刚射向他姐的回旋镖,现在直中他眉心,忽地,周身无力,疲惫席卷四肢。
他想睡一觉。
从红梅生病、红军成亲、再到李峥生病闹脾气,他已经连轴了十来天,他很累,想睡觉,他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连带着把李峥也弄上床。
“睡觉~”
这两字,让李峥终于有了反应,双手护胸,一脸防备的盯着他。
张知丛哑然失笑,闭目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