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风。”
“他的,儿子。”
当这石破天惊的宣告,伴随着那张尘封的黑白遗照,在死寂的停车场中轰然回响时,时间仿佛再次断裂。
这一次,不再是短暂的凝固,而是彻底的、无法逆转的崩塌。
如果说,林风之前的雷霆手段,是物理层面的绝对征服,那么此刻,他所引爆的,则是一场席卷在场所有人灵魂深处的精神海啸!
苏晴影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无法站立。她死死地盯着光幕下那个与旧照片重合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林叔叔的……儿子?
那个在她童年记忆里,唯一会温柔地抱着她,给她糖吃,并承诺会保护她和爸爸的林叔叔……他的儿子,竟然就是这个男人?这个被她当作棋子,当作利刃,甚至当作发泄工具的男人?
何其荒谬!何其讽刺!
她二十年的复仇之路,一直以为是孤独的独行。却没想到,在最黑暗的角落,竟有另一双眼睛,同样怀揣着血海深仇,注视着同一个敌人!
这一刻,她心中涌起的,不是找到同盟的欣慰,而是被彻底看穿、被完全掌控的、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引以为傲的智谋和隐忍,在这一份跨越二十年的共同仇恨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值一提。
写字楼顶层,韩雪的呼吸也彻底停滞。
她失神地看着屏幕上那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又看了看那个孤高而决绝的背影。
林正南的儿子……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她的心上,砸在了她作为一名警察的职业信条上!
她一直追捕的“审判者”,竟然是她最敬佩的英雄的后代!
他不是在犯罪,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二十年前,他父亲未竟的事业,去讨还一笔被岁月和黑暗掩埋的血债!
“韩队……”耳机里传来李队迟疑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不知所措。
韩雪抬起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理智告诉她,无论动机为何,私刑就是违法,必须制止。但情感上,她那颗维护正义的心,却在疯狂地呐喊,让她看下去,让她亲眼见证这场迟到了二十年的审判!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受到法律的冰冷与苍白。
而瘫在地上的王萧然,虽然不认识照片上的林正南是谁,但他从苏晴影和周围气氛的剧变中,嗅到了一股让他毛骨悚然的味道。
“林正南……警察?”他嘶哑地低吼,脸上写满了疯狂的鄙夷,“哈……哈哈!原来是个条子的杂种!怪不得!怪不得你跟疯狗一样咬着我们王家不放!你是来报仇的?!”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却又是那么的无力。
因为,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叫嚣的资本。
林风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反应。
他仿佛在宣告身份之后,就已经卸下了所有属于“林风”个人的情绪。此刻的他,不再是一个儿子,不再是一个复仇者,他就是“审判”本身。
他缓缓抬手,打了个手势。
一直肃立在旁的金牌大状张承安,立刻会意。他打开手中的公文包,取出几份文件,走到了场地中央。
“各位。”张承安推了推金丝眼镜,面对着空旷的场地,声音通过扩音设备清晰地传开,“在审判开始之前,请允许我,作为柳媚儿小姐的临时辩护律师,向各位,也向所有关注此事的人,澄清一个基本事实。”
他顿了顿,将一份文件高高举起,同时,他身后的投影仪上,也同步出现了文件的清晰扫描件。
那是一份由权威机构出具的、完整的毒理学检测报告!
“根据这份最新的、送检了原始血液样本的报告显示,”张承安的声音铿锵有力,如同法庭上的最后陈词,“死者彪爷的体内,确实存在两种不同的致命化学成分。”
“第一种,是与柳媚儿小姐所使用的‘黑寡妇’香水中的某种植物提取物,有协同作用的药物。它的效果,是让服用者陷入深度昏迷,并伴有心跳放缓、呼吸抑制的症状。但,它本身并不足以直接致命!”
“而真正导致彪爷死亡的,是第二种成分!”
张承安的手指,重重地敲在了报告的另一处!
“一种军用级别的、专门用于破坏中枢神经的速效毒剂!这种毒剂,在注入人体后的三到五分钟内,会彻底阻断神经信号,造成呼吸系统和心脏功能的完全停摆!这,才是真正的死因!”
“而这种毒剂的成分,与柳媚儿小姐的香水,与她这个人,与她可能接触到的一切,都——毫无关联!”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那些还站着的黑虎帮成员,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被手下搀扶着的柳媚儿,更是猛地抬起头,呆滞的眼神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生机和希望。
而韩雪的指挥中心里,则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这份报告,就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市局专案组所有人的脸上!
“所以,事实很清楚。”张承安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全场,“柳媚儿小姐,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怜的棋子!她或许有罪,但她的罪,绝不是谋杀!”
说完,他合上文件,向林风的方向,微微躬身,退到了一旁。
他的任务,完成了。
他成功地将这场“审判”,从一场黑帮仇杀,拉到了一个有理有据、追求“真相”的、公开听证会的高度。
林风缓缓地走上前,接管了舞台。
他的目光,越过了所有人,直接落在了瘫软在地的王萧然身上。
“王太子,现在,我们来聊聊你的问题。”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彪爷一死,帮内元老派群龙无首,你这个太子爷的位置,坐得更稳了。你是最大的受益者,对吗?”
王萧然脸色一白,嘴硬道:“放屁!彪叔是我长辈,我比谁都希望找到真凶!”
“是吗?”林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那为什么在彪爷死后不到一个小时,你就迫不及待地封锁现场,将矛头引向一个无辜的清洁工,想要屈打成招?”
投影仪的画面一转,出现了几张b2停车场的内部结构图,以及几条用红线标注出的行动路线。
“为什么在警方介入后,你的人又处心积虑地伪造证据,将一个叫‘蝎子’的对头,推出来当替罪羊?甚至不惜引发一场损失惨重的火并?”
画面再次切换,一张张照片闪过,有王萧然心腹手下鬼鬼祟祟在“蝎子”地盘附近活动的身影,有他们与线人交易的模糊记录。
这些,都是林风在担任“清洁工”时,用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默默收集到的信息!
“你不是想找到真凶。”林-风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冰冷,“你只是想利用彪爷的死,清除异己,巩固权力!你甚至巴不得真凶永远不要出现,这样,你就可以把‘为彪叔报仇’的旗号,一直扛下去!”
“你……你血口喷人!”王萧然彻底慌了,他没想到,自己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手段,竟然被对方知道得一清二楚!
“血口喷人?”林风轻笑一声,他打了个响指。
停车场的一个角落,一辆一直熄着火的黑色轿车里,突然亮起了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面如死灰地推开车门,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直接跪在了场地中央。
“太子爷……对不起!我……我全都招了!”
这人,正是王萧然最信任的心腹之一,阿力!也是当初负责伪造证据陷害“蝎子”的执行人!
王萧然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像一头绝望的野兽,嘶吼道:“阿力!你敢背叛我?!”
阿力吓得浑身发抖,哭喊道:“太子爷!不是我要背叛你啊!是……是我的老婆孩子……他们……”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朝着林风的方向,拼命地磕头。
很显然,林风用他自己的方式,让阿力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至此,王萧然的所有狡辩,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被彻底钉死在了“为夺权而嫁祸忠良、玩弄人心”的耻辱柱上。
在黑道的世界里,杀人不可怕,但没有脑子,被人当猴耍,还连累整个帮派,这是比死更难堪的罪!
林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淡漠。
“王萧然,你和你父亲一样,都喜欢把别人当成棋子,随意摆弄。”
“但你连你父亲的万分之一都学不到。他懂得隐忍和布局,而你,只是一头被欲望和愤怒冲昏头脑的、愚蠢的野兽。”
“你的罪,不是杀了彪爷。”
林风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同最后的宣判。
“你的罪,是蠢!”
“而在这座城市里,愚蠢,本身就是一种死罪。”
说完,林风不再看他一眼。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穿过重重水雾,精准地,落在了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苏晴影身上。
整个停车场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再次凝固。
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跟随着林风的目光,从那个已经彻底废掉的太子爷身上,转移到了那位气质如仙、清冷绝美的王家女主人身上。
如果说,王萧然的罪,是“蠢”。
那么,那场由军用毒剂完成的、精准而致命的谋杀,又是出自谁的手笔?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林风看着脸色煞白、娇躯微颤的苏晴影,看着她怀中那个依旧被死死抱住的黑色文件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复杂的弧度。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轻,也更具穿透力。
“一场精彩的、瞒天过海的接力谋杀。”
“一个愚蠢的、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太子爷当靶子。”
“现在,靶子倒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给猎物最后的喘息时间。
然后,他的声音,如同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最后的伪装。
“那么,躲在靶子身后,开出致命一枪的那个真正的猎人……”
“你,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苏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