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规则被强行撼动所带来的剧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扩散至灵武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中域顶尖宗门元气大伤,往日里镇压四方的气焰为之一窒。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依旧掌控着庞大的资源和固有的秩序,对东域的渗透与控制并未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而完全撤除,只是从明面上的强势镇压,转为更深层、更隐蔽的掌控。
东域的苦难并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杨毅,这个曾经的名字,伴随着那场惊天动地的规则异变,在东域残存的抵抗者心中成了悲壮的传说,而在中域宗门通缉榜上,则成了“已陨落”但仍需警惕的符号。
他活了下来。
在最初那场规则风暴的余波中,他凭借着对“世界底层代码”的初步理解,以及前世程序员那近乎本能的“debug”与“系统优化”思维,不仅稳住了自身濒临崩溃的躯体,更找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修复”与“强化”之路。
他不再依赖灵武大陆传统的、充满“bug”的功法体系。他的丹田气海依旧是破碎的,经脉也未曾完全接续,但在他的“内视”中,这些不再是无法挽回的损伤,而是一段段需要“重构”和“重写”的“错误代码”。
他以自身为“实验机”,以神识为“编程工具”,开始小心翼翼地“注释”掉那些导致冲突和能量逸散的错误“语句”,“重写”能量流转的“算法”,甚至尝试“引入”一些来自地球科学理论的“新函数”——熵增定律、质能方程、量子纠缠的某些简化模型……这些在灵武大陆看来离经叛道、匪夷所思的概念,在他独特的“编译器”(融合了灵武规则与地球认知的灵魂)下,竟开始缓慢而坚定地重塑着他的身体与力量。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修炼”。没有霞光万道,没有气贯长虹,只有微观层面,能量粒子按照更高效、更稳定的全新逻辑排列组合。他的“修为”在传统意义上依旧是“废人”,但实际掌控的力量,以及对天地规则的理解深度,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悄然增长。
他知道,单凭自己一人,即便拥有“管理员”视角,想要彻底颠覆中域宗门的统治,解救东域,依旧困难重重。他需要信息,需要资源,更需要一个足以撬动全局的支点。
而那个支点,他首先想到了星璇圣地,更确切地说,是星璇圣地的圣女——云梦璃。
记忆中,那抹清冷如月、皎洁如莲的身影一闪而过。昔日东域与中域的一次年轻弟子交流会上,他曾与云梦璃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他是东域散修中崛起的黑马,她是中域圣地高高在上的明珠。两人并无交集,但云梦璃看向被中域弟子排挤嘲弄的东域修士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怜悯与不认同,却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与其他中域天骄的倨傲不同,她身上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纯净与……某种被束缚的无奈。
“星璇圣地……参与了对东域的压迫,但似乎并非最激进的那一派。云梦璃……她或许,会是一个变数?”
更重要的是,星璇圣地以阵法与星象推演闻名于中域,其传承的核心,在杨毅如今的“眼光”看来,极有可能涉及到这个世界“规则数据库”的某种“接口”或“查询语言”。这对他理解并进一步掌控这个世界的“系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目标既定,杨毅彻底隐去了过往的一切痕迹。他利用对“规则”的初步操控,模糊了自身的天机,改变了形貌气质。曾经的锐利锋芒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底层散修常见的、带着几分麻木与韧劲的平凡。
他给自己弄了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在中域与东域边境挣扎求生,因战乱而流离失所,侥幸有些粗浅炼丹天赋,渴望寻个宗门安身立命的落魄散修,林山。
经过数月的跋涉与精心准备的“偶遇”,他“幸运”地通过了星璇圣地外围一个附属丹堂的杂役考核。这个丹堂,主要为圣地外门弟子和部分执事提供基础的丹药供给,地位不高,却是最容易接触到圣地底层信息,并能以此为跳板,缓慢靠近核心区域的地方。
他表现得勤恳、寡言,对分配给自己的淬炼药草、清理丹炉等杂活毫无怨言,甚至偶尔能凭借超越常人的“能量微操”(在他眼中是优化药材提纯的“算法”),将一些边角料药材的利用率提升那么一丝,引起了小管事的些许注意,但也仅此而已。
他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星璇圣地庞大体系的最末梢。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白天是杂役林山,晚上则是在简陋居所内,以神识不断“扫描”、“解析”着圣地外围无处不在的阵法脉络,以及空气中流淌的、属于星璇圣地特有的灵力波动。
“唔,这个聚灵阵的节点能量分配效率低下,37%的灵力在循环中耗散了……垃圾代码。”
“防护阵的识别机制存在逻辑漏洞,只要模拟特定频率的‘无效数据包’冲击,就能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短暂开启一个后门……”
“星力接引仪式?呵,强行拉扯星辰规则,也不怕‘内存溢出’……”
他默默记录着,分析着,如同一个耐心的黑客,在目标系统的外围不断进行着端口扫描和漏洞探测。
机会终于在一个月后降临。
圣地五年一度的“星缘祭”临近,内门需要大量人手协助布置祭坛周围的辅助阵法与照明晶石。丹堂也被抽调了几名看起来还算机灵的杂役前去帮忙。
杨毅正在其中。
祭坛位于圣地外门与内门交界处的一片巨大广场上,以某种蕴含星辉之力的特殊石材垒砌,其上刻满了繁复无比的阵纹。即便只是在外围打杂,杨毅也能感受到那祭坛隐隐散发出的、与周天星辰共鸣的奇异波动。
他低着头,搬运着晶石,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记录着祭坛阵法的每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环佩叮当声与若有若无的清冷幽香随风飘来。
周围所有的杂役,甚至包括一些外门弟子,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屏息凝神,目光敬畏地望向一个方向。
杨毅也顺势抬头。
只见一行数人,正从内门方向缓步而来。为首者,正是一身素白星纹长裙,容颜绝丽,气质清冷如雪山之莲的云梦璃。
她似乎只是例行巡查祭坛的准备情况,神情淡漠,眼神平静地扫过忙碌的人群,并未在任何一人身上停留。
然而,就在她的目光即将掠过杨毅所在区域时,杨毅心中微动。他悄然调动起一丝极其微弱、经过伪装的,蕴含着他独特“规则理解”的神识波动——这波动并非攻击,也非探查,更像是一种极其隐晦的“系统握手请求”,模拟了某种古老星辰法则中蕴含的、连星璇圣地自身可能都未曾完全解读的“校验信号”。
这信号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混杂在祭坛本身散发的庞杂星力波动中,如同沧海一粟。
但,云梦璃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那清冷的目光,终于第一次,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疑惑,落在了那个正低头搬运晶石、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杂役身上。
虽然只是一瞬,她便恢复了常态,继续向前走去,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错觉。
杨毅重新低下头,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微微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ping……通了吗?”
“云梦璃……看来,你的‘防火墙’规则,比我想象的要敏感一些。或者说,你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异常进程’?”
潜入的第一步,已经迈出。与目标节点的第一次“非正式连接”,似乎建立了一个极其脆弱的通道。
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个通道,逐步提升“访问权限”了。
星璇圣地的水,比他预想的或许更深。而云梦璃,这个看似冰山的圣女,其内部运行的,究竟是怎样的“程序”?
杨毅(或者说林山)的心中,第一次对这场潜入,升起了超越单纯目标之外的,一丝名为“探究”的兴趣。
他的“代码”重构世界之路,在星璇圣地,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