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澜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遗弃渊上方的云雾之中,那股沉凝的威压尚未完全散去,另一道清冷的气息便已悄然临近。
张凝一袭白衣,自昏暗的谷底缓步而来,如同破开迷雾的冷月。她看了一眼张澜离去的方向,冰雪般的眸子微微转动,落在刚刚“忤逆”了长辈、却依旧一副混不吝模样的杨洋身上。
“大哥来劝你离开。”她陈述道,并非疑问。
杨毅耸肩,拍了拍沾了些许谷底尘土的衣摆:“大舅心肠是好的,就是有点……嗯,过于稳健。”
张凝走到他面前,停下。她的目光不像张澜那般带着复杂的权衡和担忧,而是某种近乎纯粹的审视,仿佛要剥开他看似随意的外壳,直视内里真正的成色。
“他不是稳健。”张凝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他是判断失误。”
杨毅挑眉,露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
“他,以及这张家绝大多数人,”张凝的视线扫过空旷死寂的遗弃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都还在用固有的眼光衡量你。以为你从灵气贫瘠的世俗界来,即便侥幸筑基,也不过是底层筑基,灵力虚浮,不堪一击。”
她微微前倾了少许,清冷的眸光锁住杨洋的眼睛:“他们以为你留下是少年意气,是狂妄无知,是自寻死路。”
杨毅笑了,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眼神里那点玩世不恭慢慢沉淀下来。
张凝直起身,声音平淡却掷地有声,在这荒凉的谷底激起无声的回响:
“但他们不知道……”
“你杨毅,在世俗界那等绝灵之地,凭一己之力踏破天门,铸成的——”
“是完美道基。”
最后四个字,她吐得极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周遭所有的沉寂。
杨毅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脸上的散漫笑意彻底消失。
张凝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反应,继续用她那没有波澜的语调,说着石破天惊的话:“你筑基之时,引动的并非寻常天地灵气,而是潜藏于世俗界法则之下的一缕先天鸿蒙之气。此事,或许连你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否则,你以为你凭什么能以筑基初境之身,轻易碾压此地炼气高阶、甚至大圆满的子弟?凭什么能在这遗弃渊暴乱灵气中存活,甚至开始炼化?”
她顿了顿,给出了最终的论断,冰冷而绝对:
“完美筑基,丹境之下,灵力质量与总量,你已站在此界顶点。”
“所欠缺的,无非是术法运用、灵力操控的纯熟,以及对更高境界的感悟罢了。”
“司徒家?”她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冷的弧度,“同辈之中,若无人结丹,谁来,都是给你送菜垫脚。”
“大哥担心你安危,”她最后总结道,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意味,“他却没想明白,该担心的,是那些想来惹你的人。”
话音落下,遗弃渊只剩下风声。
杨毅静静站在原地,消化着小姨这番话。原来自己筑基时引动的那丝奇异气息,竟是先天鸿蒙之气?难怪自己的灵力如此凝练,远超同阶。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抬眼时,眸中光华内敛,却深邃得令人心悸。
他看向张凝,忽然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没了之前的伪装,是一种真正的、带着几分锐气的坦然:
“所以,小姨你不是来劝我走的。”
张凝面无表情:“我从不做无用之功。”
“那你来是?”
“告诉你,”张凝转身,衣袂在灰蒙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既然有这份实力,就别藏着掖着。遗弃渊的灵气虽然暴乱,但对你淬炼完美道基,巩固境界,有奇效。抓紧时间。”
“另外,”她侧过半张脸,余光扫过他,“司徒家的小辈若再来,不必再留手。打死了,算我的。”
说完,她身影飘忽,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谷底的阴影之中,留下杨洋一人。
杨毅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奔涌不息、远超他之前认知的磅礴力量。
完美筑基……丹境之下顶尖……
他缓缓握紧拳头,指节爆发出清脆的鸣响。
再抬头时,他望向司徒家所在的方向,眼中再无半分戏谑,只剩下冰冷而炽烈的战意。
“司徒家……”
他轻声自语,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
“最好多派点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