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紧我!”
沈清弦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她拉着萧景珩,一头扎进林木更深处。
身后是刺客冰冷的刀光和御林军被隔断的怒吼。
前面是未知的、幽暗的密林。
“这边!”
陆沉舟挥刀劈开拦路的藤蔓,紧紧护在沈清弦侧翼。
他的刀法狠辣,每一刀都带着战场搏命的气势,暂时逼退了最近的两个黑衣人。
谢允之拖着几乎走不动路的赵无咎,脸色发白,气息急促,却还能勉强跟上。
“往……往高处走!”他喘息着提醒,声音被周围的喊杀声掩盖大半。
赵无咎完全是懵的。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全靠谢允之拽着才没瘫在地上。
“呜……我要回家……”
另外三四个反应稍快、离得也近的监生,也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
个个面无人色,有一个甚至跑丢了一只鞋。
“嗖!”
一支冷箭擦着沈清弦的耳畔飞过,钉在她前方的树干上,箭尾剧颤。
沈清弦眼神都没动一下。
拉着萧景珩的手腕猛地一扯,避开侧面劈来的一刀,同时右手的短刃如毒蛇吐信,精准地划向那偷袭者的手腕。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钢刀脱手。
萧景珩被她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下意识想甩开她的手。
“我、我自己能走!”
他不想在她面前显得太没用。
“闭嘴!”
沈清弦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冰,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松。
“想死就留下!”
萧景珩被她吼得一噎。
看着周围不断涌来的黑影,听着那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声。
他咬了咬牙,终于不再挣扎,任由她拉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林地里奔跑。
他从未如此狼狈。
头发散了,华丽的红衣被树枝刮破了好几道口子,脸上还沾着泥点和方才溅上的马血。
但他此刻顾不上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的力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她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分不清。
“这边地形复杂,他们人多,但展不开!”陆沉舟一边挥刀格挡,一边吼道,额角青筋暴起。
他身上也挂了彩,左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浸湿了衣袖。
沈清弦目光飞速扫过四周。
“左前方,那片乱石坡!抢占高地!”
她立刻做出决断。
那是一片由山体滑坡形成的碎石坡,坡度陡峭,巨石嶙峋。
易守难攻。
“走!”
她率先转向,拉着萧景珩就往坡上冲。
脚下的碎石不断滚动,非常难走。
萧景珩几次差点滑倒,都被沈清弦死死拉住。
她的手指,像铁钳一样。
“快点!快上去!”谢允之在后面推了赵无咎一把,自己也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儒雅的青衫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追兵紧随而至。
但正如陆沉舟所说,在陡坡和乱石间,黑衣人的人数优势被大大削弱。
无法形成有效的合围。
“挡住他们!”陆沉舟守在坡道相对平缓的一侧,如同门神,一把钢刀舞得水泼不进,暂时扼守住了要道。
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沈清弦将萧景珩推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待着别动!”
命令简短有力。
她则迅速占据另一块巨石作为掩体,目光如鹰隼般扫视下方。
手中扣紧了几枚银针。
一个黑衣人试图从侧面迂回,刚冒头。
“咻!”
细微的破空声。
一枚银针精准地没入他的眼眶。
连惨叫都没发出,那人直接滚下了陡坡。
萧景珩躲在石头后面,大口喘着气,偷偷探出半个脑袋。
正好看到那人滚落的一幕。
他猛地缩回头,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沈清弦,是会杀人的。
而且,如此干脆利落。
不是国子监里那个拿着戒尺、冷着脸教训人的女博士。
是真正的……阎王。
恐惧之余,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谢允之靠在石头后面,脸色苍白,声音却竭力保持镇定,“他们人太多,我们撑不了多久!御林军恐怕一时半会儿冲不进来!”
“那怎么办?”赵无咎带着哭腔问,“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闭嘴!”陆沉舟格开一刀,喘着粗气吼道,他的虎口已经被震裂,鲜血淋漓。
沈清弦抿紧嘴唇。
下方的黑衣人虽然暂时被地形所阻,但已经在尝试分散包抄。
他们就像被困在石头上的几只小虫子。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找一个更安全,或者更利于周旋的地方。
她的目光越过厮杀的坡道,投向密林更深处。
那里植被更加茂密,地形也更复杂。
“不能停留。”
她当机立断。
“等他们下一波攻势稍缓,我们往东北方向撤!”
她指向那片更幽暗的林子。
“还跑?”萧景珩声音发颤,他的腿还在发软。
“我……我跑不动了……”
沈清弦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没有任何安慰,只有冰冷的审视。
“跑不动,就留下等死。”
萧景珩被她看得浑身一激灵。
一股莫名的屈辱和倔强涌了上来。
“谁、谁说我跑不动!小爷我能跑!”
就在这时,下方的黑衣人似乎调整了策略,攻势稍缓,像是在重新组织。
“就是现在!”
沈清弦低喝一声。
“陆沉舟,断后!其他人,跟我走!”
她再次一把抓住萧景珩的手腕,从巨石后跃出,头也不回地冲向东北方向的密林。
谢允之拉起赵无咎,和其他几个监生也拼命跟上。
陆沉舟怒吼一声,刀光暴涨,逼退身前两名敌人,且战且退,护在队伍末尾。
身后,是黑衣人恼怒的呼喝和紧追不舍的脚步声。
前方,是未知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幽暗森林。
沈清弦拉着萧景珩,在粗壮的树木和交错的藤蔓间穿梭。
她的方向感极好,总能找到相对好走一点的路径。
速度飞快。
萧景珩只觉得肺里火辣辣的,腿像灌了铅。
但他不敢停。
那只紧紧攥着他的、冰凉的手,是此刻唯一的依靠。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
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他只知道,跟着她。
必须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