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黑水从江么指尖落下，砸在通风管铁皮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穆映雪抬头就看见他身子一歪，整个人要往下栽。她立马把柳芸往怀里一带，腾出一只手往上一托，正好卡住江么腰眼。
“别掉下来！你死了我可不收尸！”她咬牙低吼。
江么喘着粗气，左手死死抠住管道内壁一根锈钉，五指扭曲着像拧麻花。他右脸那片黑已经爬到耳根，连半边脖子都泛着青紫。
“没……没事。”他声音发颤，“就是这手不听使唤，跟不是自己的似的。”
穆映雪翻白眼：“你每次说‘没事’都快断气了。”
她抬脚踹了下管道接缝，刀尖往前一划，金属摩擦声“嘎吱”响起。底下巡逻的守卫果然抬头张望，火把光晃了两下，脚步往另一边移。
机会来了。
江么咬牙往前蹭，绞索指勾着铁钉一点点挪。终于爬到出口，他手脚并用往外翻，结果落地时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差点啃泥。
穆映雪紧跟着钻出来，背着柳芸跳下，顺手把他胳膊架自己肩上。
“走不动就吭声，装什么硬汉。”她骂了一句。
江么咧嘴：“我这不是怕你嫌我重嘛。”
两人刚想动，前方长廊传来脚步声，三队兵丁举着火把正往这边搜。
“堵住了。”穆映雪皱眉。
江么眯眼一看，旁边堆着几卷油布帘，上面还挂着干草。
他抬手，绞索指猛地一甩，缠住廊柱，借力跃起，半空中喷出一口黑火。
“轰”一下，油布帘烧了起来，火苗顺着干草往上窜，瞬间封住去路。
热浪扑面，追兵被逼得后退。
“走！”江么落地就咳，嗓子眼一股焦味。
穆映雪背起柳芸，一脚踹开侧门，冲进一片荒废园子。杂草齐腰，碎石遍地，三人跌跌撞撞往前跑。
身后王德福的声音炸响：“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江么回头瞥了一眼，冷笑：“这老板真热情，非得送我们出门。”
穆映雪瞪他：“少废话，能跑就跑。”
他们穿过一片乱石坡，终于看见远处有座破庙，屋顶塌了半边，门板歪斜。
“先躲进去。”穆映雪一脚踢开门，把柳芸放在神龛后面。
江么靠着墙滑坐下去，大口喘气。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按在心口，凉意渗进来，才觉得那股尸水反噬稍微压住点。
穆映雪点亮阳烛，火光一亮，柳芸的脸色好看了些。
“你说嫁衣夹层有符？”江么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锅底，“到底咋解？”
柳芸靠在墙角，眼皮半睁：“子时……焚符……用傩神血滴进阵眼……不然命官会借体重生……”
“几点了？”江么问。
穆映雪看天：“快了，不到一个时辰。”
江么点头，又问：“符在哪？现在能不能拿出来？”
柳芸摇头：“在嫁衣里层……缝死了……得剪开……”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火把晃动声。
王德福带着一群人围到庙前，手里提灯照进来，光柱扫过地面。
“就在里面！”他喊，“别让他们跑了！”
穆映雪一把抽出双刀，转身就往外走。
“你干嘛？”江么问。
“吓唬人。”她说。
门“砰”地被推开，穆映雪站在门口，双刀交叉胸前，眉心朱砂纹微微发亮。
王德福举灯照她，刚想说话，目光一偏，看见江么倚着门框站着，半边脸漆黑，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牙。
“王老板。”江么笑呵呵，“阳寿还剩几分钟？要不要我帮你算算？”
王德福浑身一僵。
他听说过这人——死了好几次，次次爬起来，比鬼还难缠。
眼前这家伙，脸上冒黑气，眼里却亮得吓人，哪像个活人？
他往后退了半步。
穆映雪往前踏一步，刀尖点地：“再进一步，断手。”
王德福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庙里那两个煞星，又想起自己府里烧起来的侧廊、断成两截的引魂幡、飞出去的骨匕……
这事，真压不住了。
他咬牙挥手：“撤！都给我撤！”
手下愣着不动，他怒吼：“听见没有！走！”
一群人灰溜溜退走，火把光渐渐远去。
庙里恢复安静。
江么一屁股坐下，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冷汗。
“吓走了？”他问。
“暂时。”穆映雪收刀，“他不会罢休。”
“我知道。”江么低头看手，五指还在抽搐，“但这波稳了，至少争取到时间。”
穆映雪蹲下检查柳芸状况，发现她呼吸平稳了些。
“你还行不行？”她转头问江么。
“你说我能不行吗？”江么苦笑，“我现在这状态，再死一次系统就得激活，问题是我不想死——太疼了。”
“那你刚才为啥冲那么猛？”
“我不冲，你背着仨人跑？”
穆映雪没说话，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块辟邪糕塞他手里。
“吃点，压压惊。”
江么接过，咬了一口，干巴巴的，硌牙。
“你这玩意儿是不是放三年了？”
“爱吃不吃。”
他嚼了几下还是咽了。
外头风越来越大，吹得破庙门板“哐当”响。
江么忽然抬头：“等等。”
“怎么？”
“柳芸说子时焚符……可我们现在没嫁衣，也没血。”
穆映雪皱眉：“你是说……还得回王府拿东西？”
“不一定。”江么摸下巴，“但总得想办法搞到那张符。”
穆映雪盯着他：“你不会想再杀回去吧？”
“我没那么疯。”江么摆手，“但我认识个老头，专收冥器，说不定能弄到同款。”
“现在去？”
“等天亮。”江么靠墙闭眼，“先歇会儿，我这手还得缓。”
穆映雪看他一眼，默默把阳烛往他那边挪了挪。
柳芸靠在神龛边，手指微微动了下。
江么突然睁眼：“对了。”
“啥？”
“你说……要是用我的血，混你的血，能不能顶替傩神血？”
穆映雪愣住：“你疯了吧？两种血脉混一起，不死也残。”
“试试呗。”江么咧嘴，“反正我死过好几回了，多一次不多。”
“你当自己是耗材啊？”
“我这不是有系统兜底嘛。”
穆映雪瞪他：“你再胡来，下次我不管你。”
江么嘿嘿笑：“你舍得吗？”
穆映雪扭头不理他。
风从破庙缝隙灌进来，吹得阳烛火苗晃了晃。
江么低头看着自己发黑的手，手指一抽，又滴下一滴黑水。
水落在地上，没化开，反而凝成一小团蠕动的东西。
他盯着那团黑水，眉头慢慢皱起。
穆映雪察觉不对，回头看了一眼。
那团黑水正缓缓朝柳芸的方向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