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蛊玄匣再厉害,也没法给这新生蜜浆起名。
‘木骸蜂产的蜜,那就叫陈根生灵蜜。’
陈根生自语着定下名字,随即抬手隔空一抓,灵蜜凭空悬浮在他掌心。
不过黄豆大小的一滴。
一半青绿,一半墨黑,两种颜色在其中缓缓流转,瞧着玄奥无比。
这味道,陈根生只是闻了一口,便觉得浑身舒泰。
绝对是好东西!
他将其服用,一股香甜清冽,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陈根生整个人猛地一震,赶紧盘膝坐下,疯狂运转《初始经》。
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吐出了一口浊气。
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能当场打破筑基前期瓶颈。
就一滴蜜!
陈根生心里打定了主意。
他踱步到那口黑棺旁,在棺材盖上轻轻敲了敲。
“思敏。”
“掌门让我去那升仙大会,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我觉得,还是得去。”
他假装自顾自地往下说。
“毕竟是掌门亲嘱之差事,若我阳奉阴违,惹得她老人家动怒,恐是会直接将我捏杀。”
“然此去乃龙潭虎穴之地,总得做些万全筹备方妥。”
“我如今这副模样,连件像样的法器都无,断不可这般身着破烂道袍,去折损宗门颜面。”
“再者这几只大小尸蜂,前些时日因斗法耗损元气,亦需寻些灵药好生调养,以复其力。”
他言罢随之点头,神色渐定。
“你所言极是,此番出行,确实该外出采买,备齐所需。”
“思敏,纵你是尸傀,然你传递之意,我已然领会。”
旋即起身似欲行动,补充道。
“我这就前往拜见掌门,将此事禀明。”
他背起那口黑棺,大步流星地便朝着主殿的方向去了。
可走到半路,他莫名又停下了脚步。
他想了想,调转方向,朝着山门走去。
那弟子一见他这尊煞神又来了,两条腿肚子又开始打颤。
“陈长老!”
“我奉掌门之命,要为两个月后的升仙大会做些准备,需外出采买些物事。”
陈根生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话,顺手从纳戒里摸出了一小袋灵石,扔在了那杂役弟子脚下。
“这是给你的茶水钱,我离宗的这段时日,若有人问起,你照实说便是。”
“长老放心!”
他一脚踩住那袋灵石,胸脯拍得邦邦响。
“您就安心去,宗门里有任何事,小的都给您盯着!”
陈根生不再理他,径直走出了那破败的山门。
一离开天阀真宗的地界,他便再也按捺不住跑路的心思。
整个人化作一道墨线,朝着与陨星涧截然相反的方向,冲天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
脚下的地貌,已经从连绵的山脉,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
陈根生一口气飞出不知几十里。
灵植园内那番自语,非为说与自身听,更非说与一具尸傀听。
他本就是要让主殿中那女子听闻。
结丹修士神识能覆多广,他虽无确数,却也知晓自己那点微末动作,定然瞒不过对方法眼。
那女子言语间看似慵懒随意,实则句句皆在试探。
无论是陨星涧之事,还是升仙大会,皆如在他颈间套缠绳索。
可陈根生浑然不知的是。
这一去,师兄李蝉先前为他筹谋的后续诸事,也自此全然中断。
而他还在为丰汁树带来的喜悦,沾沾自喜。
……
天阀真宗的主殿,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肇庆月走回那张宽大的玉榻,此刻她只是静静坐着,仪态端庄,脸上也无甚表情。
美妇身子微微前倾,手中浮现出一卷画轴。
上面画着一个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眉眼清秀,唇角带笑,应该是个温和的人。
看着画,她眼眶竟微微泛红,伸出手指,在画中人脸上轻轻摩挲。
“妾身好说歹说,给了他台阶,给了他出路,他偏不走,非要自己往那死路上撞。”
她说着,眼泪便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在画卷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那升仙大会,是妾身能想到的,唯一能保住他性命的法子了。”
“他如今得了那具虚灵道躯,又有了天灵根的资质,只要肯去,五大宗门里,总有那么一两家眼光高的,愿意保下他。”
“只要进了那些大宗门的门墙,便是那陆昭昭,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追问。”
她又气又急,浅浅低下头,额头抵着画卷上那冰凉的纸面,身子微微地抖。
“妾身守着这破宗门,守了这么多年。”
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只剩下女人细碎的呜咽声,在大殿里回荡。
“蝉郎,你在泉下若是有知,便多保佑保佑你这不省心的师弟吧!”
画卷之上,那青年眉眼含笑意,温润之态一如往昔。
她凝望许久,已然看痴,恍惚间竟觉画中人似要在下一刻活转过来,开口唤她一声道侣。
可画终究是画,人也早已是冢中枯骨。
就在此时,那画轴,竟无征兆地泛起了一层暖光。
像是一只手,无声地安抚,又带着几分执拗恳求。
肇庆月身子一僵。
“你这是怪我?”
她话音未落,指尖已现幽蓝火焰,大殿瞬间凉了数分。
随即,她将火慢慢凑向画卷。
画中青年的眉眼,最先化作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