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以弱胜强，智慧的胜利
那股气息，并非从某个方向传来，而是像墨汁滴入清水，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寸空气里，悄无声息地渗透出来。
冰冷，苍凉，混杂着一种仿佛沉淀了千年的怨毒与邪异。
前一刻还因捡漏而满心火热的孙乾四人，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寒风吹过的烛火，瞬间凝固、熄灭。一股源自骨髓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让他们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林间的风停了，鸟兽的鸣叫声戛然而置，连虫豸的低吟都消失无踪。
整个百兽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孙乾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每一次跳动都变得无比艰难。他身旁的周小雅，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胖子钱五那肥硕的身体抖得像筛糠，怀里那袋沉甸甸的妖丹，此刻重若千钧。独臂的阿木，仅存的左手死死地按在刀柄上，手背青筋暴起，冷汗从额角滑落。
他们终于明白，凌云溪口中的“热身结束”，是什么意思。
与这股气息相比，之前他们遇到的所有妖兽，无论是铁皮野猪还是石肤巨猿，都温顺得像是家养的猫狗。
凌云溪缓缓转过身，那双总是清冷淡漠的眼眸，此刻却像结了冰的深潭，潭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凛冽的杀意。她身上那股闲庭信步的散漫气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出鞘利剑般的锋锐。
她终于将手，按在了腰间那柄古朴的星痕剑上。
“嗷呜——”
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嚎，划破了死寂。
声音并非来自一处，而是从四面八方的密林深处同时响起，此起彼伏，最终汇成一道恐怖的声浪，在山谷中回荡。
“是……是裂风狼！”孙乾的声音干涩沙哑。
百兽谷最深处的霸主，三阶妖兽，裂风狼！每一头都堪比筑基初期的修士，而且它们向来成群出动，狡猾而残忍。
可今天的狼嚎声，与宗门典籍中记载的，完全不同。那声音里，少了几分野兽的狂性，却多了几分阴冷的、充满恶意的秩序感。
“沙沙……”
林间的阴影中，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接二连-三地亮起，像是无数盏鬼火，将他们五人团团围住。
十几头体型远比寻常裂风狼更加矫健的妖狼，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它们的皮毛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灰色，利爪在腐叶上划过，竟带起点点火星。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兽性的混沌，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杀戮意志。
在狼群的最后方，一头体型比同类大了近一倍的巨狼，缓缓踱步而出。它的一只眼睛是瞎的，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贯穿到下颚，另一只独眼，则闪烁着一种近乎于智慧的、残忍的光芒。
三阶巅峰妖兽，裂风狼王！
但真正让孙乾等人感到绝望的，是这头狼王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早已超越了三阶的范畴，隐隐触摸到了四阶的门槛！
“完了……”钱五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怀里的妖丹撒了一地，骨碌碌滚得到处都是，他却浑然不觉。
这还怎么打？别说他们四个炼气期的“杂鱼”，就算是宗门所有内门弟子加在一起，都不够这群被魔化了的妖狼塞牙缝的。
然而，凌云溪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惧色。
她看着那头独眼狼王，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孙乾。”她忽然开口。
“在！”孙乾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看到狼群的阵型了吗？”
孙乾一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凝神望去。只见那十几头裂风狼，看似散乱地围着他们，实则隐隐分成了三股，如同一个品字形，将他们所有的退路都封死。其中左翼最薄弱，只有两头狼，像是一个明显的缺口。
“左翼是陷阱。”凌云溪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它们的真正杀招，在右翼。那里的三头狼，借助地势，随时可以发动致命突袭。”
孙乾心中一凛，顺着凌云溪的指点看去，果然发现右侧的山坡上，三头裂a风狼的身影与岩石几乎融为一体，若非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这……这哪里是妖兽，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现在，我命令。”凌云溪的语气不容置疑。
四人精神一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全部汇聚在她身上。
“赵三。”
“到！”瘦子赵三连忙应声。
凌云溪屈指一弹，几只小巧的布袋飞到他手中。“你的任务，不是战斗，是骚扰。用你最快的速度，把这些东西，扔到右翼那三头狼的脸上。记住，扔完就跑，绝不恋战。”
“钱五。”
“哎！我在！”胖子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
又是一只稍大些的布袋飞了过去。“去找上风口，把里面的东西全撒了。”
“周小雅。”
“弟子在！”
凌云-溪递给她几张闪烁着微光的符箓。“这不是攻击符，是陷阱。看到我画的这几个点了吗？”她用脚尖在地上飞快地画了一个简易的草图，“把它们，埋在这些位置。务必精准。”
“阿木。”
“嗯。”独臂青年言简意赅。
“你的任务，是保护周小雅。无论发生什么，不能让她被打扰。”
最后，凌云溪的目光落回孙乾身上。“而你，孙乾，负责指挥他们所有人。何时行动，何时后撤，何时反击，由你决断。”
孙乾彻底懵了。
我？指挥？指挥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老弱病残”？去对抗一群堪比军队的魔化妖狼？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至于我……”凌云溪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她终于将星痕剑，缓缓抽出寸许。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如龙吟九天。
“我负责，解决掉那个碍眼的大家伙。”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在原地消失了。
下一刻，她已出现在那头独眼狼王的面前。
“嗷！”狼王显然没料到这个渺小的人类敢主动攻击，独眼中闪过一丝暴虐，巨大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当头拍下。
凌云溪不闪不避，手中星痕剑只递出半尺，一道璀璨的星光，便与那巨爪轰然相撞。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猛地炸开。周围的树木被拦腰吹断，碎石泥土四下飞溅。
凌云溪的身影，借力向后飘飞数丈，轻盈落地。而那头不可一世的狼王，竟也被震得后退了半步，巨大的爪子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嗷呜！！”
吃痛的狼王彻底暴怒，它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命令狼群，发动总攻！
“就是现在！”孙乾脑中一片空白，但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吼出了凌云溪教给他的话。
赵三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窜了出去。他没有冲向狼群，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凭借对地形的熟悉，鬼魅般地出现在右翼山坡的上方，将手中的布袋奋力掷下。
“砰！砰！砰！”
布袋炸开，一股刺鼻的石灰混合着辣椒粉的怪味，劈头盖脸地糊了那三头伏击的裂风狼一脸。三头妖狼顿时惨嚎起来，双眼刺痛，阵型大乱。
与此同时，胖子钱五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上风口，他哆嗦着打开布袋，将里面散发着浓郁怪味的药粉一股脑全倒了出来。那药粉随风飘散，迅速覆盖了整个战场。狼群的嗅觉顿时失灵，它们闻不到敌人的气味，只能闻到一股让它们无比厌恶的、混杂着十几种草药的怪味。
“吼！”
狼群的指挥系统，瞬间陷入了混乱。
它们放弃了精妙的合围战术，凭着本能，从四面八方，朝着孙乾等人疯狂地扑了过来。
而周小雅，在阿木的护卫下，已经将最后一张陷阱符，精准地埋入了预定地点。
“孙师兄！”她大喊一声。
孙乾双目赤红，看着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狼群，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燃烧起来了。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场战斗的核心。
“起！”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个字。
周小雅掐动法决。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在狼群冲锋的路径上响起。爆炸的威力并不大，却在地面上炸出了一个个深坑，或是掀起一片尖锐的碎石。冲在最前面的几头裂风狼躲闪不及，顿时人仰马翻，后面的狼群也被阻断了冲势，阵型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机会！
孙乾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阿木，左边三头！钱五，用你的身体，撞右边那头落单的！周小雅，用你的刀，刺它们的眼睛！杀！”
他自己，则迎向了正前方一头最为高大的裂风狼。
这是一场毫无章法、甚至有些滑稽的战斗。
阿木用他仅存的左臂，挥舞着一把宽刃刀，状若疯魔，竟真的死死缠住了三头妖狼。钱五则像一颗巨大的肉弹，闭着眼睛，尖叫着，将那头落单的妖狼撞得七荤八素。而平日里胆小爱哭的周小雅，此刻也忘了害怕，她娇小的身影在狼群中穿梭，手中的短刀，一次次刁钻地刺向妖狼脆弱的眼部。
鲜血飞溅，混杂着泥土与汗水。
他们每个人都挂了彩，狼狈不堪，但他们眼中，却燃烧着一股名为“信念”的火焰。
他们竟然，真的挡住了！
在战场的另一端，凌云溪与狼王的战斗，早已进入了白热化。剑光与爪影交错，每一次碰撞，都引得山谷震颤。
但凌云溪的余光，始终留意着孙乾那边的战况。
当看到那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在孙乾的指挥下，竟真的以一种笨拙而有效的方式，将混乱的狼群分割、蚕食时，她那冰潭般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
但只要给一颗种子，一点阳光和压力，它终究会自己，破土而出。
“噗嗤！”
孙乾一剑洞穿了面前那头裂风狼的心脏。这是他们解决掉的，第五头妖狼。
他拄着剑，剧烈地喘息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但他抬起头，看着周围那些同样疲惫不堪，却眼神明亮的同伴，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在胸中激荡。
他们，做到了！
就在这时，那头与凌云溪缠斗的独眼狼王，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族群的溃败。它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嚎，竟是虚晃一招，舍弃了凌云溪，巨大的身影化作一道灰色的闪电，直扑正在喘息的孙乾！
它要先解决掉这些杂鱼！
“小心！”凌云溪清冷的声音响起。
但，太快了！
狼王的速度，远非孙乾所能反应。那腥臭的巨口，和森白的獠牙，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璀璨如星河的剑光，以一种超越了空间与时间的姿态，后发先至，瞬间出现在狼王的脖颈处，轻轻一绕。
狼王那庞大的身躯，依旧保持着前扑的姿态。
但它那颗狰狞的头颅，却已经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着，独眼中还残留着一丝错愕与不解。
无头的尸身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埃。
凌云溪的身影，悄然落在孙乾身前，星痕剑缓缓归鞘。她看都没看地上的狼尸，只是走到那颗滚落的狼头边，用剑鞘轻轻一挑，一枚闪烁着妖异紫光的、拳头大小的妖丹，便飞了出去，精准地落入胖子钱五那个早已装满的行囊里。
“三阶巅峰妖丹，计三百分。”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孙乾四人呆呆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满地的狼尸，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然而，狼王虽死，那股笼罩在山谷上空的邪异气息，却没有半分减弱，反而愈发浓郁。
仿佛狼王的死亡，只是一个序幕。
一阵轻微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颤，开始传来。
一个低沉、古老、充满了戏谑与恶意的笑声，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们五人的脑海深处响了起来，那声音不经耳膜，却清晰无比。
“有趣……真是有趣。一个神魂不全的转世至尊，带着一群蝼蚁，竟然能解决掉我精心培养的‘狼卫’。”
“看来，时隔万年，你们这些所谓的神，还是这么喜欢玩这种拯救苍生的可笑戏码。”
“那么……小家伙，准备好，迎接你真正的对手了吗？”
随着那声音落下，山谷最深处，那片终年不散的浓雾，开始剧烈地翻涌、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黑暗深邃，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
凌云溪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寒刺骨。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个黑暗的漩涡，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天道宗……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