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子过来！”
岳飞途经河边时，老种热情的招呼他歇会儿。
“老伯，小子还要去做工。”岳飞婉拒了老种的邀请。
这种邀请，每天都发生一次。
老种想让小岳飞进到金府后，拜个师，学点艺。
然而，小岳飞并不想。
老种不知道金府里是什么情况，他却是见过的。
唱戏的，做菜的，跳舞的，看戏本的，打打闹闹的，全是妇人嬉戏，唯一一个男的，不是就在宴台村骂人，就是在新房中弄莫名其妙的东西。
拜师学唱曲儿，还是拜师学工匠？
他不屑学之。
老种也是有毅力的，每天都劝说于他。
那劝说之言，前半段没法信。全是说的飞天遁地。
那劝说之言，后半段无须说。从军征战沙场，那还用你劝？
岳飞礼貌的敷衍了几句，便走上了去往金府的小路。路宽一尺半，由鹅卵石铺就而成。这条路只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在修筑之中。
三娘带着三娘，沿河寻来好看的石头，三娘一颗一颗摆放在小路上，三娘一拳一个把石头镶嵌进路面。
她力气好大。
岳飞感叹了一句，就从旁边走了过去。
他在金府没有固定的工作，也没人管他，扫落叶也行、铲鸟粪也可，反正他就是一个小小的人儿，只要他不插手别人的事，随便他干啥。
他不能插手别人的活儿。
他也不羡慕别人力气大。
师父说，力气大的人多了，并没有什么用。
前几年有个姓武的师兄，天生神力，武功也好，师父劝他读书，他读了些许，然后、然后跑了……
而师父有过很多练武天赋好的弟子，然，全都倒在读书上了。
师父说，要做读书练武的人，不要做练武读书的人，没出息。
进入金府，
桃花树下麻将桌，四胞胎在听砰卡摸，看了他一眼便重新投入战斗。
转过一角，琴瑟和鸣笛声悠扬，四五个小姐姐在围着一个小盒子在研究着声乐。
不远处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内，一架摇椅晃晃悠悠，一袭青衣随之摇摆，一卷新书覆脸颊。却是在屋中晒太阳睡着了的明节。
这就是大户人家吗？
小岳飞转身去了厨房。
那里有扫把。
树下的落叶不用扫，但每栋房子前后的小广场都需要打扫。
十六栋小别墅，一个食堂，三个仓库，八个亭子，后院靠河还有一个钓鱼台。
扫了一堆树叶后，小岳飞就拖着箩筐往林中走。
哈！
嘿！
哈！
桃林之中，一个小身影用肩膀用力的撞着树，稚嫩的嘿哈声在林间传荡。
小岳山愣愣的看着，有点出神儿。
他见过很多次这个场景了。
那树比她的身子都粗，小小的身子撞在树上，树干纹丝不动，反倒是那小小的身影每次都会被顶的向后仰。
她为什么要撞树？
她不痛吗？
“你为什么要撞树？”
小岳飞禁不住内心的好奇，凑了过去。
要是金府的大人，他不太敢说话，因为金府的大人都太不矜持了，还有李娘子那样对孩子下黑手的人，这让他有点胆怯。
但是小孩子没问题呀。
小孩子与小孩子都是无障碍沟通的。
“嘿哈！”
小红大喝一声凶狠的撞在树上，肩膀传来的疼痛和反弹的力量，让她像是被树撞了一样后退一步。
“……”
小岳飞被吓了一跳。
他在跟师父练武的过程中，见过四平八稳的表情，见过悍勇的表情，也见过严肃的表情，但他没见过凶狠的表情。
这是非常凶狠的一撞！
这是练功？
他突然想起河边钓鱼老伯的建议。
“老爷问我，是什么让我把自己卖掉，我回答错了，老爷罚我撞树。”
“嘿哈！”
小红喘了一口气，抽空回答了岳飞的问题，又一个大叫声一声，用标准的贴山靠撞向树干。
“你每天都在撞树，你每天都答错吗？”
岳飞感觉匪夷所思。
我来干活的第一天，你就在撞树。现在都一个多月了，你还在撞树。
天天问，天天错？
“对！”
小红后退一步，又凶狠的撞了上去。这一声对，让她的眼神都狠厉起来。
她心里憋着气呢。
“你为什么把自己卖了？”
小岳飞不解的问道。
这个问题很难吗？
为什么会一直答错？
“卖身葬母！”
“啊嘿！！！”
嘭！
小小的身影狠狠撞在树上，又狠狠的被弹倒在地上。
“你、你受伤了……”
小岳飞看着她肩膀染上红色，在地上倔犟的挣扎，却又起不来，却时手足无措起来。
“咱不问了不行吗？”
一道曼妙的身影红着眼圈儿从树后走了出来，俯身揽住小红，把一瓶药水凑到了她的嘴边。
“就问！”
小红喝下特效治疗药水后，倔犟的回了一句，就挣开女人的搂抱，对着树干又开始了凶狠的对撞。
“…卖身葬母，不对吗？”
小岳飞踟蹰的问道。
她是这样卖掉自己的，她是这样说的，这不对吗？
“不对……”
阎婆惜悠悠一叹，摇了摇头。
“这怎么就不对了？”
小岳飞难以理解。
“就是不对……”
阎婆惜转过头去抹了抹眼角。
她知道答案，但不能说给小红听。
“你第二次怎么回答的？”
大人不说，他就问小孩儿，他要知道答案。小岳飞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在骚动，让他心绪难宁。
“卖身葬母！”
“嘿哈！”
又是狠狠一撞。
阎婆惜的心随着那一撞就是一颤。
她感觉，小红可能是知道答案的。
她从来不叫疼，是因为有的地方更疼。
那种疼，她懂。
“……”
小岳飞迷惑了。
你第一次回答的卖身葬母，错了。
你第二次还回答卖身葬母，这？
想不通的岳飞又问道。
“第三次呢？”
“卖身葬母。”
“嘿哈！”
…
“第四次呢？”
“卖身葬母。”
“嘿哈！”
…
“第十次呢？”
“卖身葬母。”
“嘿哈！”
…
错一次，罚她撞断一棵树。
她一直错。
已经错了三十一次了。
她一棵树也没撞断。
小岳飞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明知道答案不地，还要每天都回答同样的答案，这是为什么？
他觉得这女孩子就是个傻子，那个老爷就是疯子。
“她，怎么可能撞断树？”
“老爷说，这叫晃膀撞天倒，什么时候能撞倒一个天，就算练成了。连天都能撞倒，何论区区树木。”
“……”
小岳飞遭受巨量心灵冲击。
“嘿哈！”
嘭！
小红稚嫩肩膀一晃，一往无前，又凶狠的撞在树干上。
啵！
树干后面炸起一块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