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将军的三叉戟高高举起，指向穹顶。可下一秒，它整个身躯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撕裂。苏逸还没反应过来，那具由黑珊瑚和人骨拼成的躯体竟轰然炸开，化作一团幽蓝色的水雾，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他本能后退，镇魂鼎紫光瞬间撑起护盾，但那水雾根本不受阻拦，直接穿透光幕，顺着他的口鼻、耳窍钻了进去。
“苏逸！”陈梦瑶大喊，冲上前一把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苏逸双目猛然睁大，瞳孔却已失去焦距。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嘴角渗出血丝，接着是鼻腔、眼角，细小的血线顺着皮肤缓缓滑落。
识海之中，天地翻覆。
原本平静的空间被一股狂暴的寒流撕开裂缝，深蓝色的水雾如毒蛇般蔓延，所过之处，意识碎片纷纷冻结、崩解。七尊青铜鼎在风暴中剧烈震颤，尤其是镇魂鼎，紫光疯狂闪烁，却始终无法压制那股入侵之力。
就在防线即将溃散之际，一道低沉的龙吟骤然响起。
“吼——！”
一道青黑色蛟影自血脉深处冲出，鳞甲斑驳，脊背上几道旧伤清晰可见，正是蛰伏已久的蛟魂。它怒目圆睁，尾巴一甩，掀起滔天识念之浪，直扑那团不断扩张的水雾。
水雾中，渐渐凝出另一条蛟形虚影。通体幽蓝，头顶悬浮着一柄三叉戟的幻象，动作凌厉，每一击都带着封印与献祭的死意。
两条蛟龙在识海上空对峙，气息碰撞激起无形风暴，苏逸的意识被夹在中间，像一片随时会被撕碎的落叶。
“这是我的宿敌！”蛟魂咆哮，“二十年前，就是它背叛族群，引外人破阵，害得我们全族被炼成守墓傀儡！”
“那你去打啊。”苏逸在意识深处咬牙，“别把我脑子当擂台！”
“你以为我不想？”蛟魂怒吼，“但它认的是你这具身体！只要你还醒着，它就能借你神识反噬我！想活命，就别插手！”
话音未落，幽蓝蛟影猛然俯冲，三叉戟虚影划破空间，直刺青黑蛟首。两龙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精神轰鸣。
现实中的苏逸闷哼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
陈梦瑶脸色发白，手指飞快在解码器上操作。她迅速拆下核心元件，接上一根银针般的导线，毫不犹豫刺入苏逸后颈督脉穴位。
“滋啦”一声轻响，微弱电流窜入神经。
“听见我说话就眨眨眼！”她盯着苏逸的脸，“你现在不是旁观者，你是主人！听懂没有？”
苏逸的眼皮动了一下，但依旧紧闭。
陈梦瑶咬牙，又调高了输出功率。设备屏幕开始冒烟，但她没停手。
“你不是容器！你是主宰！”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给我醒过来！”
与此同时，识海中战况愈烈。
幽蓝蛟影越战越强，每受一次攻击，身上的水雾就越浓一分，仿佛它的存在本就是由怨念堆砌而成。而青黑蛟魂虽悍勇，却明显处于下风，身上旧伤崩裂，意识波动越来越弱。
“撑不住了……”蛟魂喘息，“它带着整个墓群的执念……我挡不了多久……”
“谁要你挡？”苏逸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站在识海高处，浑身浴血，眼神却冷得吓人。刚才那一声电流刺激，让他短暂夺回了部分感知。
“你们俩的事，我不管。”他一步步走下虚空台阶，“但这里，是我的地盘。”
话音落下，他抬手一抓，镇魂鼎自动浮现于头顶，紫光垂落如帘。
“你说它是你的宿敌？”苏逸冷笑，“那我也算半个债主。二十年前的事，还没算清楚呢。”
他咬破舌尖，一滴精血喷出，正中镇魂鼎底。
刹那间，紫光暴涨，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震荡，一圈圈精神波纹扩散开来，硬生生将两条蛟龙的缠斗撕开。
“滚出去。”苏逸站在鼎影之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这是我的识海，轮不到你们撒野。”
两条蛟龙同时一顿，齐齐转头看向他。
那瞬间，苏逸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冻结了。但他没退，反而往前踏出一步。
“我说了——”他抬手一指，镇魂鼎随之转动，“这是我的地方。”
紫芒如瀑倾泻，将他全身包裹。七尊鼎影在他身后缓缓轮转，融兵、御兽、焚元……每一尊都在共鸣，唯有镇魂鼎最为耀眼。
幽蓝蛟影发出一声尖啸，试图反扑，却被紫光扫中，当场崩解一角。它似乎意识到不对，开始急速后撤，化作水雾想要逃离。
“想走？”苏逸冷哼，“来都来了，打完再走。”
他双手结印，镇魂鼎倒悬而下，鼎口对准那团水雾，猛然一吸！
“不——！”幽蓝蛟影发出最后的嘶吼，却被强行扯回，一点点碾碎在紫光之中。
随着最后一缕水雾消散，识海恢复平静。
青黑蛟魂漂浮半空，看着苏逸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你……竟然能驾驭镇魂鼎到这种程度。”
“少废话。”苏逸抹了把脸上的血，“你是不是也瞒了不少事？”
蛟魂沉默片刻，低声道：“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但它临死前传递的信息……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
苏逸皱眉。确实，在刚才的对抗中，他隐约捕捉到一段破碎的记忆画面——一座巨大的祭坛，九个身穿黑袍的人围着一个少年，而那少年的手臂上，也有类似的紫纹。
他还想追问，识海却开始剧烈晃动。
“不好！”蛟魂惊呼，“外面出事了！”
现实世界，陈梦瑶正跪坐在苏逸身旁，双手因长时间高强度操作而不停颤抖。解码器早已冒烟停机，银针也歪斜在脖颈处。
她看着苏逸脸上血迹渐止，呼吸慢慢平稳，刚松了口气，却发现他手臂上的紫纹并未消退，反而在缓缓游动，第二道盘龙纹路隐隐有继续延伸的趋势。
“喂，醒了吗？”她伸手拍了拍他脸颊，“别装死，我知道你能听见。”
苏逸眼皮抖了抖，终于缓缓睁开。
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陈梦瑶那张写满疲惫的脸。
“我还活着？”他嗓音沙哑。
“暂时是。”她松了口气，随即瞪他一眼，“下次再这么玩命，我不管你了。”
苏逸咧嘴笑了笑，想撑着坐起来，结果刚一动，肋骨处传来一阵钝痛，差点又栽回去。
“别动。”陈梦瑶按住他肩膀，“你全身经脉都裂了，刚才差点就……算了，现在说这些没用。”
她抬头看了眼四周。遗迹大厅依旧安静，竖井深处的脚步声消失了，海妖将军的残骸也不见踪影，只有那幅九龙镇渊图在微光下泛着冷色。
“它最后那一下，不是攻击。”苏逸靠在石台上，喘了口气，“是在提醒我们什么。”
“我知道。”陈梦瑶点头，“它想让我们走，但它自己出不去，只能用这种方式拖住那个意识。”
“不止。”苏逸摇头，“它认出了我身上的纹路，也认出了那个老头……他们之间，有约定。”
陈梦瑶皱眉：“你是说，二十年前那场献祭，可能另有隐情？”
苏逸没回答。他抬起手臂，盯着那道新生的盘龙纹，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纹路在跳。
不是随心跳，而是像在回应某种遥远的信号。
他猛地抬头，望向竖井方向。
几乎在同一刻，地面轻微震动起来。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机关启动的动静，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来自海底岩层的震颤。
陈梦瑶立刻抓起还在冒烟的解码器，勉强重启。屏幕上跳出一行断续的数据：
【深度波动：300米以下
能量读数异常升高
推测：大型结构正在激活】
“这地方要塌了？”她问。
“不。”苏逸缓缓站起身，尽管每动一下都像被刀割，“是下面的东西，要醒了。”
他握紧拳头，掌心还残留着镇魂鼎的余温。
“而且……”他低头看着手臂，“它在叫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