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 薛郎朗手里的烟差点掉地上。这个名字像炸雷在他耳边响 —— 前世在道上混时,谁不知道老七的名号?传说他当年揣着把开山刀,一个人挑了仇家整个场子,从街头砍到街尾,刀都劈卷了刃。
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王小刚:“你…… 你认识老七?”
“何止认识。” 王小刚指尖敲着桌面,眼底闪过怀念,“当年在部队,他是我战友。”
薛郎朗彻底愣住了。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居然是部队出来的?
“别这副表情。” 王小刚嗤笑,“老七就是性子直,重情义。当年他弟弟被人逼债,他才动了刀子。”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们连在边境扫雷时,他为了救我,腿肚子被削掉一块肉,现在阴雨天还流脓呢。”
薛郎朗恍然大悟,难怪王小刚提起老七时,语气里带着股子江湖气之外的郑重。
“他在里头威望高。” 王小刚掐灭烟头,“二狗子那号货色,在里面连提鞋都不配。让老七‘关照’一下,保准二狗子在里头哭着喊着求他爹老实点。”
薛郎朗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却还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太……”
“太什么?” 王小刚挑眉,“对付秦峰这种人,就得用他懂的规矩。你跟他讲法律,他跟你耍流氓;你让他知道,再敢动歪心思,他儿子在里面就得脱层皮,你看他还敢不敢?”
这话像块烙铁,烫得薛郎朗心头一震。是啊,对付恶人,就得用他们怕的手段。
“那…… 麻烦你了。”
“跟我客气啥?” 王小刚拍着他的肩膀,力道不轻,“再说了,这驾校还有你一半股份呢,我不得保证大股东的安全?” 他忽然笑起来,“等这事了了,你可得抓紧练车,以后驾校的老板,总不能自己不会开吧?”
薛郎朗看着他眼里的笑意,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伤口还在疼,但心里那股子寒意,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默契驱散了不少。
走出驾校时,风带着凉意吹过来。薛郎朗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觉得比来时亮了不少。
薛郎朗看着远处的天空,阳光刺眼。他不是要做什么英雄,他只是想让那些敢动他家人的人知道 ——
这一世,谁都别想伤害他的软肋。
都星县城的主街像条被拉长的旧布带,两旁的矮楼墙皮剥落,露出里头青黑色的砖。偶尔有辆二八大杠驮着竹筐驶过,车铃叮铃哐啷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卖炒货的老汉蹲在供销社门口,草帽沿耷拉着遮住半张脸,扇着蒲扇驱赶着黏在身上的热气。
穿的确良衬衫的行人走得急,汗渍在后背洇出深色的云,街角的录像厅飘出港台歌曲的靡靡之音,与粮站门口排队的拖拉机突突声搅在一起,倒也生出几分烟火气。
但顺着主街往南拐进巷子,都星酒楼的青砖门楼却透着股不寻常的讲究。
两尊石狮子蹲在门两侧,鬃毛被摩挲得发亮,朱漆大门敞开着,里头飘出红烧肉混着黄酒的香气。
门楣上挂着黑底金字的匾额,是县城书法最好的老秀才写的,二楼雕花栏杆后偶尔闪过穿旗袍的女服务员,在这灰扑扑的小城里,倒像块被仔细擦拭过的旧银器,透着点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体面。
薛郎朗刚踏进酒楼,掌柜的就颠颠地迎上来:“薛老板来啦?三楼雅间给您留着呢,刚晾好的碧螺春。”
他笑着应了声,眼角瞥见王刚正站在楼梯口搓手,见他上来赶紧把手里的文件夹往背后藏,倒逗得薛郎朗乐了:“藏啥?我又不是来查作业的。”
雅间里八仙桌擦得锃亮,王小刚正翘着二郎腿喝茶,见他俩进来 “啪” 地把茶杯一顿:“你俩可算来了,刚子我这心都快跳出来了 —— 你说咱这驾校要是真办起来,是不是能让县城一半的人都来学开车?”
“急啥。” 薛郎朗往太师椅上一坐,顺手把王刚往前推了推,“让王哥说说,他这规划书我可是连翻都没翻。”
王刚脸一红,从文件夹里抽出图纸铺在桌上:“我琢磨着吧,先把场地圈起来,就用城郊那片废弃的砖窑厂,租金便宜还够大。第一批先招二十个学员,买两辆二手解放牌货车改教练车,等回本了再添小轿车……” 他越说越急,额头上渗出汗珠,“就是这报名处得设在县城中心,我看供销社旁边那间铺子就不错,就是租金……”
“租金不是问题。” 薛郎朗没等他说完就摆手,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但有两条得改。第一,教练车不能用二手的,新车才让人放心,安全第一;第二,不光教货车,得把小轿车也加上,以后县城里小轿车肯定越来越多。”
王小刚眼睛一亮:“薛总说得对!我认识地区车管所的人,到时候让他们来给咱挂个‘定点培训’的牌子,保管学员挤破头!”
“还有。” 薛郎朗端起茶杯抿了口,目光扫过两人,“虽然钱是由我出,但这驾校的事,你们俩说了算。王哥懂教学,刚子懂人脉,我插不上手。要是信得过我,每个月给我看眼账本就行。”
王刚手里的钢笔 “当啷” 掉在桌上,他张了张嘴,喉结滚了半天没说出话。当初提议办驾校时,他只当薛郎朗是投笔钱占个干股,哪想到这人不仅不指手画脚,反倒把实权全交了出来。
王小刚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直起身道:“大朗,你这是……”
“用人不疑。” 薛郎朗打断他,指尖在八仙桌的木纹上慢慢划过,“我薛郎朗交朋友,要么不交,交了就信得过。再说了,你们俩要是把驾校办黄了,损失最大的不还是我这大股东?” 他笑了笑,眼角的疤在灯光下跳了跳,“所以啊,你们可得好好干,别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歇了,雅间里只剩下茶杯碰撞的轻响。王刚忽然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仰头灌下去,抹了把嘴说:“薛总,我王刚没啥本事,但你信我,这驾校我拼了命也得给你办得红火!”
王小刚也跟着举杯,三个杯子 “砰” 地撞在一起,酒液溅出来落在桌布上,像开出了朵热闹的花。薛郎朗看着眼前这两人,心里那点因秦家夫妇而起的烦躁渐渐散了 —— 重活一世,不光要护着家人,更得抓住手里的机会,这些愿意跟他一起往前闯的人,才是他最该珍惜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