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太傅,帝师——林如海。”
当墨九渊说出这个名字时,整个书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赤炎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林如海?
那个被誉为“文坛泰斗”,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甚至连当今圣上都曾受其教导的帝师?那个以清廉正直着称,据说府中连一件像样的古玩都没有,两袖清风到令人敬佩的百官之首?
他,会是那个扶持废太子、勾结北燕、雇佣天蝎阁杀手的幕后黑手“先生”?
这简直比天蝎阁再现京城还要让人觉得荒谬!
凤千羽的瞳孔也微微一缩,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她的脸上没有赤炎那样的震惊,反而是一种豁然开朗的了然。
“原来是他。”她轻声说道,将所有的线索在脑海中飞速串联,形成了一条完整而清晰的证据链。
“没错,就是他。”墨九渊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大概半年前,父皇寿宴,百官朝贺。本王当时觉得烦闷,便提前离席,恰好路过宫中为林如海备下的临时休息室。那扇门没有关严,本王从门缝里,闻到了一股与这香灰一模一样的味道。”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当时本王还觉得奇怪,以这位帝师大人表现出的‘清贫’,怎么会用得起这种连皇室都视若珍宝的‘月见凝神香’。现在看来,这位老先生藏得,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凤千羽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他既然习惯了用这种奇香辅助修炼,就必然有其固定的来源和使用的场所。他自以为在宫中休息室里点燃片刻无人知晓,却没想到,还是留下了破绽。”
她抬起眼,看向墨九渊:“而且,废太子墨景轩称呼他为‘先生’。放眼整个东陵,有谁比这位当朝太傅、两代帝师,更担得起‘先生’这个称呼?”
所有疑点,在这一刻都迎刃而解!
为什么幕后黑手能轻易说动凤翔这个老狐狸?因为他是林如海,是凤翔的顶头上司,是文官集团无可争议的领袖!
为什么他能精准地掌握朝局动向,甚至对皇帝的心思都了如指掌?因为他是帝师,是皇帝最信任的“长辈”和“老师”!
为什么他要扶持墨景轩?因为墨景轩愚蠢、好控制,是他手中最完美的傀儡!
赤炎在一旁听得冷汗涔涔,他终于明白,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何等可怕的敌人。这根本不是什么阴谋家,这是一条蛰伏在东陵朝堂最深处,经营了数十年的史前巨鳄!
“王爷,王妃,既然已经确定是他,我们是否立刻……”赤炎做了一个抓捕的手势,眼中杀机毕现。
“不。”凤千羽立刻否定了他的提议,“不行。”
她冷静地分析道:“林如海在朝中声望太高,党羽众多。单凭一股香气和一个废太子的攀咬,根本不足以将他定罪。我们若是现在贸然动手,不仅无法将他绳之以法,反而会落下一个‘排除异己、构陷忠良’的罪名,引起朝堂剧震,甚至兵变都有可能!到那时,就正中了他的下怀。”
墨九渊赞同地点了点头:“羽儿说得对。对付这种老狐狸,必须一击毙命,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他看向凤千羽,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和考量:“那么,依爱妃之见,我们该如何,才能让这条老鳄鱼,自己从泥潭里爬出来呢?”
凤千羽的唇角勾起一抹自信而冰冷的弧度。
“引蛇出洞。”
她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京城地图,纤细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
“林如海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他自认为隐藏得天衣无缝。他以为钱三一死,所有线索就都断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错误的信号,让他以为,我们已经找到了‘替罪羊’,让他放松警惕。”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果决而凌厉:“赤炎听令!”
“属下在!”
“你立刻拿着王爷的令牌,去一趟大理寺,告诉魏征,就说鬼王府查到了新的线索。让他配合我们演一出戏。”凤千羽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的一个点,“户部侍郎,张谦。此人曾与墨景轩有过几次金钱往来,虽然数额不大,但足以作为‘证据’。明天一早,让大理寺和金吾卫联手,以‘涉嫌谋害朝廷命官、勾结逆党’的罪名,抄了张谦的家!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墨九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补充道:“不仅要抄家,还要故意‘泄露’消息,就说从张府搜出了他与天蝎阁联络的‘密信’!”
“王爷英明!”凤千羽笑道,“如此一来,林如海必然会认为我们查错了方向。而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在确认危险转移之后,会做什么?”
“他会去处理掉自己最后的破绽,以绝后患!”墨九渊接口道,夫妻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没错!”凤千羽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而他最大的破绽,就是那种‘月见凝神香’的来源!这种奇珍,绝不是他一个‘清廉’的太傅能轻易搞到的,背后必然有一条隐秘的供应线!”
她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青鸾。
“青鸾,启动‘天眼’,给我死死盯住太傅府!从现在开始,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特别是那些送药的、送菜的、收夜香的……任何不起眼的出入人员,都要查清他们的底细!我要知道,林如海的香,到底是从哪来的!”
“是!”赤炎和青鸾齐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立刻领命而去。
一场针对当朝帝师的惊天大网,在鬼王府的书房里,被悄然织就。
夜,更深了。
京城,太傅府。
与别处高官府邸的奢华不同,太傅府显得古朴而典雅,一如它的主人给世人的印象。
书房深处,一间密室之内,熏香袅袅,正是那股奇特的“月见凝神香”。
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端坐于蒲团之上,闭目调息。他便是当朝太傅,林如海。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一名黑衣心腹推门而入,神色慌张地跪倒在地。
“先生!不好了!鬼王府……鬼王府的人联合大理寺,就在刚刚,把户部侍郎张谦的府邸给抄了!罪名是……是勾结天蝎阁,谋害凤相!”
林如海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心腹接着颤声道:“听说……还从张府,搜出了……搜出了所谓的‘密信’,人证物证俱在!现在外面已经传疯了!”
听完汇报,林如海沉默了片刻,随即,嘴角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高深莫测的笑意。
“墨九渊……凤千羽……”
他拿起桌上的一颗黑色棋子,轻轻地放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
“想用一个区区的户部侍郎来转移视线,引老夫出洞么?年轻人,到底还是太想当然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仿佛在自言自语。
“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想看戏,老夫……就陪你们好好唱一出。”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果决,“按原计划行事。那条线,也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