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墨九渊双掌拍出的那一瞬,整个世界的光与声都被那根砸落的“定海神梁”所吞噬。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不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一种能够撕裂耳膜、震碎五脏的实质性冲击波!
凤千羽死死地护住怀中的皇帝,将头埋下,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猛地掀起,又重重地砸下!
狂暴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和烟尘,四散炸开,将周围未来得及躲避的几名禁军瞬间撕成了碎片。
“噗——!”
墨九渊的身体如遭雷击,猛地一颤,一口滚烫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狂喷而出,在空中洒下一片凄美的血雾。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但那双拍出的手掌,却依旧死死地顶在巨梁的侧面,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完成了那致命的轨迹偏转。
巨梁,擦着他们的头皮,以偏离了三尺的距离,携着毁天灭地之威,狠狠地砸在了那堆积如山的瓦砾之上!
“咔嚓——轰隆隆!”
汉白玉地台、破碎的龙椅、堆积的碎石……在定海神梁这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沙堡。一切都被瞬间砸得粉碎、塌陷、湮灭!
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古老霉腐气息的黑色洞口,在漫天烟尘中,赫然出现!
赌赢了!
“走!”
凤千羽来不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喜悦,一声厉喝,她一把拉住身体摇摇欲坠的墨九渊,另一只手推着早已吓傻的皇帝,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黑洞跳了下去!
“快!跟上!”幸存的禁军统领和几名武将反应过来,脸上闪过狂喜之色,立刻组织着剩下的人,不顾一切地朝着那唯一的生路涌去。
他们刚刚跳入洞口,头顶之上,整座金銮殿的穹顶便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了最后的哀鸣。
“轰——!!!”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东陵国的权力之巅,这座辉煌了百年的宏伟宫殿,彻底坍塌。无数吨的砖石、梁木、瓦砾,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倾泻而下,将那个刚刚打开的洞口,以及外面所有来不及逃离的生命,彻底掩埋。
……
黑暗。
无尽的黑暗。
还有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咳……咳咳!”
凤千羽挣扎着坐起身,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他们似乎是顺着一条陡峭的石制滑道滚下来的,最后摔在了一片相对平坦的地面上。
头顶,传来“轰隆隆”的闷响,那是整座宫殿还在不断塌陷的声音,每一次震动,都有大量的灰尘和碎屑从上方掉落,仿佛随时会彻底活埋了他们。
“九渊!”她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摸向身旁。
她触到了一具滚烫的身体,正是墨九渊。
“我没事……”墨九渊的声音带着极度的虚弱,他强行运功偏转定海神梁,已是严重透支,内腑受到了剧烈的震荡。
“别说话!”凤千羽立刻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借着微弱的感知,精准地刺入他胸口的几处大穴,暂时稳住他翻腾的气血。
“陛下呢?陛下如何?”另一边,禁军统领的声音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朕……朕还死不了。”皇帝的声音响起,虽然有些狼狈,但中气十足,显然在墨九渊和凤千羽的保护下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这位帝王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只剩下冰彻入骨的寒意与杀机。
“哗啦。”
一名武将摸出火折子,吹亮了它。
橘黄色的微光,瞬间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照亮了众人狼狈不堪的脸。
他们此刻正身处一条宽约丈许的石制通道之中,通道由巨大的青石砌成,上面布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霉味。
幸存下来的人,不到二十个。除了皇帝、凤千羽和墨九渊,剩下的全是拼死护驾的武将和禁军,每一个都带着伤。
“林如海……”皇帝看着头顶不断震动的岩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朕要将他碎尸万段,诛他九族!”
“陛下,林如海已死,但他背后是否还有同党,尚不可知。”凤千羽一边为墨九渊检查伤势,一边冷静地分析道,“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地面,稳定局势。”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头上。
是啊,他们虽然暂时逃出生天,但依旧被困在地底。宫中大乱,京城此刻是何等光景,无人知晓。若不能及时出去主持大局,林如海的死,说不定会引发更可怕的动乱。
“王妃说得对。”禁军统领举着火折子,照向通道深处,“这条密道,不知通往何方……”
火光所及之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仿佛巨兽张开的大口,吞噬了一切光线。
墨九渊在凤千羽的施针下,气息平稳了许多。他靠着石壁,看着凤千羽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镇定自若的侧脸,紫眸中闪过一丝暖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虽虚弱,却依旧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这条密道,若记载无误,应是前朝的‘地龙脉’,共有三个出口。一个在宫内太液池的假山下,一个在城西的护国寺,还有一个……在城外的乱葬岗。”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
“林如海机关算尽,但他绝不会想到,我们会知道这条密道。”凤千羽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的黑暗,“他以为封死了我们的生路,却不知,是为我们打开了一条通往他所有阴谋核心的捷径!”
“他不是在朱雀大街和玄武门都安排了人手吗?”
“那我们就从他最意想不到的地底,给他致命一击!”
凤千羽从一名武将手中接过火把,高高举起。跳动的火焰,将她的脸庞映照得坚毅而明亮,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燃烧着比火焰更炽热的战意。
她回头看了一眼墨九渊,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发!”
没有多余的废话,凤千羽转身,第一个迈步,走入了那深邃的黑暗之中。
一行人,紧随其后。
一场惊天动地的宫变,在付出惨痛代价后,暂时告一段落。
而一场来自地底深处的绝地反击,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