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听松阁,他照例去书房向陈其庸请教学问,顺便也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黑皮的阴招和自己的反击策略,大致说了一下。他没有隐瞒自己使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
陈其庸静静地听着,手里盘着那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直到林野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觉得心里不踏实?”
林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用这种法子,好像有点……下作。”
陈其庸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你觉得,何为上,何为下?何为作,何为不作?”
他放下核桃,拿起书案上的一本《战国策》:“苏秦张仪,纵横捭阖,靠的是三寸不烂之舌,挑动列国纷争,算不算下作?孙膑减灶诱敌,算不算欺诈?可他们成就了功业,留下了谋略。”
他目光平和地看着林野:“手段本身,并无绝对的高下之分,关键在于你为何而用,用的分寸如何。你若用此术欺压良善,牟取暴利,那便是下作。你若用此术自保,反击恶徒,为自己和跟随你的人争一条活路,那便是谋略。”
“黑皮用阴招坏你信誉,是想断你生路。你以其人之道,乱其心神,挖其根基,是自卫,也是破局。只要不伤及无辜,不逾越底线,有何不可?”陈其庸语气渐重,“在这世道,尤其是你想走的这条路,若只知一味刚直,不懂权变机谋,迟早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林野默默地听着,心里的那点疙瘩似乎在慢慢化开。是啊,他不是在主动害人,只是在反抗,在用对方能听懂的语言进行回击。
“当然,分寸很重要。”陈其庸话锋一转,“谣言止于混乱即可,不可无中生有,构陷太过。挖角亦需以利诱之,以信服之,不可强逼。你要记住,你的根本,在于‘信’与‘义’。失了根本,纵有千般手段,也是无根之木,难以长久。”
林野躬身行礼:“学生受教了。”
陈其庸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书:“去吧。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做的事。路还长,你要学的,还很多。”
从书房出来,林野感觉心里通透了不少。陈老的话,像一盏灯,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也让他对自己选择的手段,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他不再纠结于手段是否“光明正大”,而是更关注其目的和效果。在这弱肉强食的江城,想要守护自己和兄弟们好不容易挣来的一切,就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和智慧,包括在必要的时候,使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潜龙在渊,不仅要积蓄力量,也要学会如何运用爪牙,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和沉稳。
林野的反击策略像投入池塘的石子,在黑皮那边激起了不小的涟漪,但在兴业商会这个更大的池子里,却只是让水面下的暗流涌动得更加剧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