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源钱庄,坐落在江城最繁华的金融街上,门脸气派,伙计穿着体面,来往的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商户和官员。这里和林野活动的底层世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维度。
想从这种地方搞到梁弘远的核心账目证据,简直难如登天。强攻?那是找死。收买?钱庄的核心人员,是梁弘远用重金和关系笼络的死忠,根本不可能被收买。
林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那张写着寥寥数语的信纸,苦思冥想了整整一天一夜。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常规手段肯定不行,必须用非常规的办法。
他想起以前在四海货栈时,偶尔听人提起过,这些大钱庄看似铁板一块,但内部也并非没有漏洞。比如,那些地位不高、但能接触到核心账目的底层账房、誊录员,或者……负责夜间看守和清洁的人。
这些人收入相对微薄,容易被忽视,但也正因为地位低,反而可能看到、听到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能不能从这些人身上打开缺口?
他立刻把狗子叫来,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去打听通源钱庄内部的人员结构,特别是那些不起眼的底层职员,看看有没有哪个是嗜赌、好色或者家里有急事急需用钱的。
同时,他也让强子和小顺,利用四海商行最后那点人脉和资金,去接触一些与通源钱庄有业务往来、但又对梁弘远不满的小商户,看看能不能侧面了解一些钱庄内部的情况。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梁弘远已经警觉,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几天后,狗子那边终于有了收获。他打听到通源钱庄有一个姓王的老账房,在钱庄干了十几年,据说手艺很好,但性格懦弱,一直没得到提拔。他儿子是个赌鬼,欠了一屁股债,最近被债主逼得快要家破人亡了。
“野哥,这个老王头,或许是个突破口!”狗子兴奋地说。
林野心里却是一沉。利用别人的绝境来达到目的,这手段有些下作。但他现在还有得选吗?
他让狗子想办法接触那个老王头,不提账目,只说是可以帮他儿子解决赌债,但需要他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信息——关于梁弘远最近几笔通过通源钱庄流转的大额资金的去向和经手人记录。
条件很优厚,风险看似不大(只是提供信息),对于身处绝境的老王头来说,诱惑是巨大的。
狗子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在一个傍晚,于老王头回家的僻静巷子里,“巧遇”了他,并说出了条件。
老王头一开始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摆手,说自已什么都不知道。但当狗子将一袋足以还清他儿子赌债的银元塞进他手里时,他挣扎了。
看着那沉甸甸的、能救他儿子命的银元,又想想钱庄里那些森严的规矩和梁弘远的狠辣,老王头的老泪差点流下来。他抱着那袋银元,在巷子里蹲了很久,最终,还是颤抖着声音,对狗子说了一个时间和地点。
“明天……明天晚上二更天,钱庄后门……垃圾车出来的时候……你们……你们自已看……”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抱着银元,踉踉跄跄地跑了。
第二天晚上二更天,林野和狗子提前埋伏在通源钱庄后门对面的黑暗角落里。果然,准时有一辆收运垃圾的骡车从后门出来。
按照老王头的暗示,他们等骡车走远后,迅速靠近后门那个巨大的垃圾箱。在里面翻找了一阵,狗子果然在一个破旧的、被油污浸透的账簿封皮夹层里,摸到了几张折叠起来的、质地不同的纸张!
拿出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些代号和数字,虽然看不太懂具体内容,但其中几个代号和数额,与黑皮提供的线索隐隐对应!而且,上面有几个经手人的画押,其中一个,依稀就是个“胡”字!
证据!虽然不是最核心的账本,但这是流出来的、带有经手人信息的残页!足以证明有巨额资金通过通源钱庄和姓胡的经手人流动!
“拿到了!野哥!”狗子激动得声音发颤。
林野接过那几张沾着污渍的纸,手也在微微颤抖。有了这个东西,他就能把梁弘远行贿的嫌疑坐实大半!
他不敢久留,和狗子迅速撤离。
回到藏身的小院,林野看着桌上那几张来之不易的纸,心潮澎湃。这是他孤注一掷换来的成果,是投向梁弘远心脏的一把淬毒匕首!
接下来,就是如何把这把匕首,递到最能发挥它作用的人手里。
是直接匿名寄给省里的张专员?还是通过陈老先生转交?或者……交给梁弘远的那些竞争对手?
每一个选择,都关乎生死,也决定着江城未来的格局。
林野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手握利器,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