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撕裂的珠帘,砸在落地窗上,发出密集的鼓点。陆廷渊刚旋开玄关的铜质把手,身后便传来一道轻软却执拗的嗓音——“等等。”
他回头,看见苏念星赤足踏过微凉的地板,发梢还沾着沐浴后的湿气,像一朵被夜雨惊扰的白茶。她踮脚从厨房拎出一只保温袋,袋口系着细细的米色丝带,边缘绣着一簇星芒——那是她闲暇时偷偷缝上去的,没告诉他。
“姜茶里多放了两片老姜,还有半块提拉米苏,你胃不好,空腹别喝咖啡。”她踮脚把袋子挂在他臂弯,指尖碰到他西装第二颗纽扣,像触到一块冰,忍不住缩了缩。下一秒,一把长柄黑伞又被她塞进掌心,伞柄带着她掌心的温度,像暗夜里唯一的热源。
灯光昏黄,将她睫毛上未干的水汽镀上一层碎金。陆廷渊喉结轻滚,想说“谢谢”,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低哑的:“今晚风大,别开窗。”
车门合拢,雨声瞬间放大十倍。迈巴赫滑出别墅铁艺大门,尾灯在雨幕里拖出两道猩红尾流。陆廷渊靠在后排,打开保温袋——提拉米苏上用可可粉筛了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像小孩偷拿大人的模板。他轻笑一声,舀一勺含住,苦甜翻滚,姜茶的辛辣紧接着涌上喉头,竟把胸腔里那股莫名的躁意压了下去。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秦舟”二字。
“陆总,顾明宇今晚一口气吃进建材子公司15%,用的全是境外马甲,法务部刚摸到其中三家,背后实控人指向——”秦舟顿了顿,声音发紧,“白若曦。”
咔嚓。塑料叉在陆廷渊指间折断,断口刺进指腹,血珠滚落,晕染在星星形状的可可粉上,像一簇暗色焰火。
“继续。”他开口,嗓音比雨夜更沉。
“白小姐两小时前飞抵云栖会所,和顾明宇在VIp包厢待了二十七分钟,监控被人为抹掉,只截到半张她递文件的照片。”秦舟咽了口唾沫,“文件角上,有陆氏集团钢印。”
陆廷渊闭上眼,脑海里却浮现另一幅画面——白若曦十八岁那年,穿着校服在他自行车后座晃腿,笑得像只刚偷了腥的猫:“廷渊哥,以后你娶我好不好?”那时他答了什么?好像是一句“别闹”。如今看来,那句“别闹”在她心里生了根,长出毒藤,一路爬进他的商业版图。
“启动反收购,把去年预留的A类优先股全部激活,另外——”他睁开眼,眸色深得像雨夜的海,“让技术部把白若曦近三个月的通话、行程、消费记录做成时间轴,明早八点,我要在办公桌上看到它。”
挂掉电话,他摇下车窗,雨丝斜斜扫进来,打湿了袖口。远处高架桥的灯一盏盏后退,像被水冲散的流萤。他忽然想起苏念星站在玄关的模样——睡裙外胡乱套着他的衬衫,下摆盖到膝盖,露出两截细白小腿。她明明怕黑,却坚持把走廊的感应灯调暗,怕他逆光开车刺眼。
“陆总,回老宅还是公司?”司机问。
“去‘星澜’。”他报出一家私立医院的名字,顿了顿,补一句,“开快点。”
同一时刻,陆家庄园。
苏念星没开灯,赤足踩在紫檀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一路攀上脊背。她拉开窗帘一角,看见山道尽头车灯消失,心脏像被细线猛地勒住——那条路通往市区,也通往白若曦常去的云栖会所。她想起白天收到的匿名快递:一张陆廷渊与白若曦并肩而立的旧照,背面用红色指甲油画了一把叉,像一道未干的血痕。
她抱臂滑坐在窗下,夜风掀起纱帘,拂过她脚踝,像某种无声的安抚。手机忽然亮起,是微博推送——
【爆!陆氏集团深夜股价异动,建材子公司或易主?】
苏念星指尖发颤,点进话题,最热微博配图是一张模糊剪影:雨幕中,陆廷渊撑伞站在车前,西装裤脚溅满泥水,却仍背脊笔直。评论区里,白若曦的大粉头子得意洋洋:“据说我们曦曦手里有王牌,某些鸠占鹊巢的假凤凰,很快就要滚出陆家了。”
“王牌”两个字像钉子,钉进她眼球。她忽然想起上周白若曦约她喝下午茶,临走时“不小心”打翻咖啡,弄脏了她的手提包——那天包里装着一份她亲手拟的、陆廷渊的胃药服用记录,上面详细标注了过敏药物。如果那份记录落到顾明宇手里,他们完全可以制造一场“意外”,让陆廷渊在关键时刻病倒,从而打乱反收购节奏。
苏念星猛地起身,冲向衣帽间,从最底层拖出一只尘封的登机箱。箱子里,是一台她大学时用的旧笔记本——里面存着白若曦高中时期校园霸凌的完整视频,受害者是顾明宇如今最得力的女助理。她原本不想撕破脸,可既然有人把战场扩大到陆廷渊的健康,那就别怪她亮出底牌。
窗外,闪电劈开夜空,照得她半边脸惨白,半边脸沉入阴影。她拨通一个四年未联系的号码,嗓音冷得像淬了冰:
“师姐,帮我做一份加密邮件,收件人——顾明宇的未婚妻。”
雨更大了,像无数银针坠地,发出细密的、杀机四伏的声响。
而城市的另一端,白若曦晃着红酒杯,站在落地窗前看闪电。她身上只披一件男士衬衫,领口绣着“L.t.Y”三个字母——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从陆廷渊衣柜里偷走的。电话那头,顾明宇笑得阴沉:
“白小姐,明天开盘前,陆廷渊会收到一份‘惊喜’。我听说,他对可可粉过敏?”
白若曦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殷红液体顺着她嘴角流下,像一条细小的血蛇。她抬手抹掉,声音甜得发腻:
“那就祝他,生日快乐。”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她眼底扭曲的渴望——
既然得不到,那就一起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