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陆氏老宅地下档案室。
排风扇低低轰鸣,像一头年迈的兽在喘息。
冷白灯光下,陆廷渊面前摊开的卷宗高耸如小山——
1987年温陆联合投资意向书、1990年艺术品拍卖共同担保函、1993年那笔五千万的转账凭证……
纸张泛黄,墨迹褪色,却遮不住字里行间暗涌的血与火。
他抬手按压眉心,眼底血丝织网。
越是深入,越像走进一条没有尽头的长廊:
每一道批示、每一枚公章,都在把陆家与温家的命运紧紧捆扎,又在某个节点被利刃一刀切断——
断口处,血迹未干。
项目合作款五千万,如一块巨石悬在心口。
后续没有合同、没有审计、没有结项报告,只在转账备注里留下一句含糊的艺术基金。
而备份文件的骑缝章,明显被化学药水修改过日期。
陆廷渊攥紧拳,指节泛白——
爷爷,您到底在掩盖什么?
陆总。
秦舟推门而入,手里拿着薄薄的档案袋,神情却像捧着千钧。
晚宴那位老者,查到了。
照片摊在桌面——
陈忠,六十二岁,温家旧宅管家,温博远的心腹。
温家败落后,他失踪了二十年,户籍档案空白,却在三个月前突然在江城出现,租住在城北廉租公寓,靠收废品与打零工维生。
带走他的人,是顾明宇的保镖队。
秦舟将另一组照片一并推上:
仓库,西郊废旧码头,守备七人,配电击棍与束缚带。
陆廷渊眸光沉如子夜,
顾明宇早就知道念星的身世,却一直按兵不动,他在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时机。
还有这条线——
秦舟抽出一份旧合同,
顾长风,顾明宇之父,三十年前任温氏财务副总监,
离职前三个月,曾负责一笔两千万的调拨,去向不明。随后温家资金链断裂,他另起炉灶,创办顾氏前身长宇贸易
陆廷渊抬眼,眼底寒光迸射:
父子俩,一个卷走温氏根基,一个掐住温氏遗脉,好手段。
窗外雨声骤起,敲得玻璃噼啪作响。
陆廷渊掏出手机,屏幕上是苏念星的名字,
指尖在通话键上悬停,却迟迟按不下去。
——我该怎样告诉她?
告诉她,她的父亲或许只是替罪羊?
告诉她,我最敬重的爷爷,可能也是温家血债的共谋?
雨幕模糊了他的倒影,良久,他收起手机,转身吩咐:
盯死仓库,三小时内,我要知道忠叔是否还活着。
同一夜,夏晚星公寓。
窗外霓虹闪烁,屋内只有键盘噼啪。
苏念星把搜索栏翻了个底朝天——
温家 破产
温博远 车祸
温家 失踪孙女
所有信息却像被人为抹去的拼图,只剩零星边角,拼不出真相全貌。
她合上电脑,眸色却愈发坚定:
找不到,就去问能回答的人。
手机一声,一条陌生短信跳入屏幕:
【想知道温家真相?今晚八点,西郊码头仓库。独自来。】
夏晚星扑过来要阻拦,
苏念星却轻轻摇头,眼底闪着倔强的光:
我不能再等了。
晚八点,西郊码头。
海风裹着咸腥味,锈迹斑斑的航吊像巨兽骸骨。
仓库铁门半掩,里面黑得能吞噬一切。
苏念星握紧口袋里的防狼喷雾,高跟鞋踩在水泥地,回声空洞。
有人吗?
回应她的,是铁门被猛然关上的巨响——
灯光骤亮,刺得她睁不开眼。
顾明宇鼓着掌,从阴影里缓步而出,
苏小姐,勇气可嘉,竟真敢单刀赴会。
几名手下封锁出口,
苏念星被逼退至墙角,背脊撞上冰冷的铁皮,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
顾明宇,忠叔在哪?她强作镇定。
忠叔?男人挑眉,笑得愈发阴冷,
放心,他好得很——只要你乖乖听完故事。
他抬手,手下递上一只旧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沙沙电流声后,忠叔沙哑的嗓音在空旷仓库回荡:
温家破产...是顾长风与陆振宏联手设局...
他们一个吞财,一个收名,
温家...只是牺牲品...
苏念星心脏猛地收紧,她听见自己血液逆流的声音。
顾明宇俯身,嗓音像毒蛇吐信:
你心心念念的真相,满意吗?
现在,轮到你了——
把陆廷渊的商业机密交出来,否则,你父亲、忠叔,还有你自己,都会为这段陈年旧账陪葬。
灯光惨白,照出少女惨白的脸,
却照不亮她眼底一寸寸燃起的火光。
她缓缓抬头,声音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顾明宇,你错了。
我来,不是来投降的。
我来,是为了亲手撕开你们所有人的假面。
仓库外,雨声骤急。
一辆黑色轿车悄然停在集装箱后,
陆廷渊推开车门,雨水顺着他凌厉的下颌滑落。
他抬眼,望向唯一亮灯的仓库,
眼底杀意如刀锋出鞘——
里面的人听着——
动她一根头发,我要你们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