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透云层,舷窗外天空澄澈得像被山区夜雨洗过的镜面。苏念星侧头,看见阳光落在陆廷渊的睫毛上——那上面还沾着细小的光斑,像碎钻浮在黑色海面。她忽然伸手,指尖轻碰,便滚进指缝,烫得她心口发热。
紧张?男人握住她作乱的手指,嗓音带着高空特有的沙哑。
是期待。她顿了顿,补一句,也是怕——怕你的发小们嫌我笨。
陆廷渊失笑,把她的手掌包进掌心,他们嫌我才是真的。待会儿你只管看戏。
院落名叫青霄小筑,门口两排佛肚竹,风一过,竹影在青石板筛出晃动的碎金。苏念星抬头,看见竹影里浮着极淡的月亮,像被谁不小心遗落的指纹。
推门进去,茶香先一步迎人——是凤凰单丛,带着高山冷韵。
沈泽宇第一个起身,t恤上印着潦草的work hard, nap hard,跟他地产新贵的身份形成反差萌,弟妹,可算把你盼来!再不来,某人要把我们工作群刷成恋爱日记了。
姜晚把短发别到耳后,递上一只手工铜制茶杯,我是姜晚,搞设计的。你上次公益拍卖那幅《纸飞机》,我抢输了,今天得给我签个名补偿。
顾言之则把一盒维生素d放她面前,声音温润,山区紫外线强,你之前晒到脱皮,先补半个月。
一句玩笑,一杯热茶,一份小药丸——疏离感瞬间被拆解。苏念星心里那面的冰墙,悄悄化出裂缝。
茶过三巡,沈泽宇给每人斟了桂花酿,故意逗她:
弟妹,先回答我们三个问题,答完才算过关——
第一,如果廷渊破产了,你养不养?
第二,他要是秃头了,你剃不剃?
第三,他深夜emo买醉,你哄不哄?
问题幼稚,却是最赤裸的试探。苏念星垂眸笑了笑,指尖在杯口画圈,声音不高,却让竹影都安静——
破产了,我画室可以养他一个保安;秃头了,我刚好省洗发水;他emo——她侧头看陆廷渊,那我就把画架支床边,陪他一起熬到天亮。
三秒后,包厢爆出掌声。沈泽宇捂着心口做中枪状,完了,我成了你们play的一环。
陆廷渊低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旋,像在奖励一只勇敢的小猫。
姜晚聊起创业第一年,资金周转难,陆廷渊把全部年终奖打给她,不用还,先活过来再说;
沈泽宇说七岁爬树掏鸟窝,陆廷渊给他当人肉垫子,膝盖被碎石划得血肉模糊,却嘴硬;
顾言之讲深夜手术失败,陆廷渊把夜宵放在科室门口,留一张字条——
救人不救神,你尽力了,快吃。
故事讲完,铜炉里的炭火正好暗下去。苏念星抬眼,看见火光在陆廷渊眸底跳动,那些钢铁总裁冷面阎王的标签,被朋友的记忆一片片剥落,露出内里滚烫的血肉。
她忽然明白:自己爱的,从来不是光环,而是光环背后那个会流血、会心疼、会和朋友互怼的少年。
散席前,沈泽宇从裤兜摸出一只锦袋,弟妹,见面礼。
袋里是一小块和田玉,未经雕琢,却温润异常。玉面刻着极细的字,背面是字的一半。
等你们婚礼那天,我再找人刻完另一半。沈泽宇笑得肆意,象征你们——天生一对,合璧方全。
姜晚则递上一把定制钥匙,我新工作室顶楼露台,三百六十度江景,借你办下一场个人展。灯光、安保、酒水我全包。
顾言之把脉枕推给她,我研究了下画家的职业病——颈椎、腕管、视疲劳。以后每周三,来我门诊,我替你扎针。
苏念星捧着三件礼物,像捧着三颗不同温度的心——
玉的凉、钥匙的暖、脉枕的草木香,一起汇成潮汐,冲得她眼眶发热。
她起身,朝三人鞠了一躬,声音轻却郑重:
谢谢你们认可我,也谢谢你们——把最珍贵的他,分一点点给我守护。
夜深了,院落门口的佛肚竹仍在晒月光。陆廷渊撑着一把黑伞,与她并肩走到车边。
她忽然伸手,接了一捧竹影里漏下的月色,廷渊,我之前怕融不进你的圈子,现在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月光不只照在山顶,也照在山路。你们把光分成了很多束,让我每一步都能踩亮。
男人收伞,低头吻在她沾了月色的指尖,那就往前走,别停。光不够,我再给你点一盏。
车灯亮起,照见前路分岔——
一条通向市区霓虹,一条延伸向远山墨黛。
苏念星把钥匙、玉佩、脉枕依次放进包里,像把三份祝福收进心脏。
她扭头,对驾驶座的男人笑:
出发吧,去山顶,也去更远的地方。
陆廷渊打方向盘,先回家,然后——
然后一起把月亮搬进来,挂在画室,以后停电也不怕黑了。
车子驶远,月光追在后面,像一条银色的尾巴。
而月光里,苏念星悄悄把另一半字,在心里补全——
从此,星是渊的星,渊是星的渊;
他们并肩,也并肩被世界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