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墨禾在后院观察了一会情况,人群散去了,毫无动静,但后门虚掩着,里面也没有说话的声音。
“沈爷爷?”姜墨禾试探性地小声喊了一嗓子。
无人回应。
她贴着墙挪到门旁边,用手将门推开,映入眼帘的一幕却把她吓了一跳。
只见沈满爷躺在了房间中央,周围的桌椅凌乱,被打砸得狼藉一片,前门也被踹掉了一块板子。
“沈爷爷,沈爷爷!”
姜墨禾也顾不得自己出现得唐突,赶紧跑到沈满爷身边,轻摇着他的胳膊呼喊。
沈满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当看到姜墨禾时,他眼里闪过了讶异。
随即,他耷拉在身侧的手无力地指了指自己的旁侧口袋,喉头滚动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姜墨禾立即明白了什么,她快速将手摸向他右侧裤兜,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小瓶子,上面写着“速效救心丸”。
“沈爷爷,吃几颗?我给你倒!”
姜墨禾已经拧开瓶盖,开始往手心倒那个黑色小药粒。
沈满爷弯曲着竖起两根手指,轻微动了一下。
姜墨禾将他头部微抬,把药丸给他喂了下去,又端来一碗水辅助冲服。
约莫四五分钟后,刚刚还面色苍白的沈满爷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胸脯起伏和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了。
姜墨禾探着头看了眼院外同样凌乱的场景,便把前门合上,再扶着已经能慢慢动弹的沈满爷坐回到了躺椅里。
“沈爷爷,您家里这个样子,是不是李花秀带人来打砸的?”
姜墨禾一边帮沈满爷顺气,一边义愤填膺地问道。
“孩子,先别管这些,赶紧顺着这间房往里走到头,在墙角下有个米桶,你搬开里面的袋子先进窖洞里躲一躲!”
沈满爷紧紧抓着姜墨禾的胳膊, 目光里满是焦急,但因为身体还没缓过来劲,只得干着急催促。
沈满爷的话从侧面印证了姜墨禾的猜测,她真没想到李花秀居然能对无辜牵连的人下狠手。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那种连自己外甥女都能下得去手的人,又有什么人性可言。
想到这里,姜墨禾站起了身,将房间里的板凳一一摆好整理妥当,便拉开门准备朝外走。
“哎,孩子,你这是去哪啊!回来!”沈满爷焦急地看向远处村道零散未散尽的人,一面地冲姜墨禾喊道。
“沈爷爷,你们家的事因我而起,我不去要个说法,还任由着他们欺负你们?”
姜墨禾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录取单的事也忘了被李花秀诈亲的事,被愤怒充斥了双眼的她,只想给沈家要一个公道。
“回来!!”
沈满爷拼尽全力一声苍劲的喊声后,连连咳嗽了起来。
已经走到了院中央的姜墨禾只得又火急火燎跑了回来,
“沈爷爷,他们这是欺人太甚!”
“你去能解决得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就是在找你?我虽然不知道这中间的由头,但是既然这事牵扯到了我家门口,我铁定管到底。”
沈满爷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精气,他坐了起来,脸色很难看。
“再说他们除了打坏了一些物件,没有得到好处。刚刚姚成钢和那几个纠集过来找事的小年轻被我家那傻小子打得满地找牙,直接抡着棍赶回到家里去了!你不用去!”
沈满爷见姜墨禾终于稳定了一点情绪,摆摆手冲她露出了几丝慈祥的笑意。
“真的吗?”听到这话,联想到自己从李花秀房间跑出来时,院子里确实有打斗声,姜墨禾一直堵着的气瞬间通了,眼睛里闪闪发亮升腾起光芒。
“那铁蛋哥……不对,他不是叫沈知野吗?”姜墨禾一时被绕进了这个名字里。
“哈哈,没想到你还记得他名字,不错不错,这娃憨直纯真,如果不是有点缺陷,该多好!只可惜村里人估计都只知道他叫铁蛋,也就你还知道他叫沈知野了。”
沈满爷说到沈知野的时候,言语里满是爱怜,但眼神充满了落寞。
“沈爷爷,贱名好养活,我小时候还叫虎妞不是吗,只是后面那些嘲讽我的人被我追着打,打怕了,所以不敢喊了,才没流传至今。
铁蛋哥要不喜欢别人叫他这名字,把那些戏耍喊他的人打几次,名字就改过来了。”
两人因为名字的调侃,聊天氛围渐渐轻松了起来。
“他一个人招架那么多人,会不会吃亏,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姜墨禾言归正传后,有些担心沈知野的安危来。
毕竟村里的年轻男子,个个都是皮糙肉厚,能扛能打,就算沈知野有一股子狠劲,但一拳难敌四手,很难讲不被伤害到。
沈满爷摆摆手,“他自小跟我在后院习武,比村里那些个用蛮力的可矫健得多了。
今天如果不是我突感身体不适,这些小喽喽,连我的指甲盖都沾不上边。
铁蛋看我倒下,以为我被他们打了,所以才带着恨把一伙人追出了几里地,打回了家里。
其实他们还没挨到我。哎,老喽,这台老机器,时不时就罢工,在所难免。”
沈满爷的话倒是让姜墨禾放了心,至少知道了沈满爷不是被人打到受伤。
“说说吧,跟你舅舅家,怎么闹成这副样子了?”沈满爷坐好,想先了解事情的原委。
姜墨禾略微思忖几秒,便把李花秀诈亲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但是,她没有把王德发和李花秀苟且的事说进来,她还有自己的思量。
“简直太离谱了,改革开放都多少年了?她的思维还在清朝呢,表妹表哥亲上加亲?荒唐至极!”
听完姜墨禾的话,沈满爷气愤得一巴掌拍在一旁的桌子上,“孩子,我们院里地方宽敞,你自己挑个房间住下。这事,等我休养好了,我出面给你解决!”
沈满爷缓过了劲后,精神矍铄,也不说要姜墨禾躲藏了,而是把胸脯拍得邦邦响,要护姜墨禾周全。
姜墨禾一脸感激,她点了点头,“沈爷爷,说实话,我现在确实无处可去了。
以前,爸妈在家,奶奶跟着我们过,我还有家可回;可现在,爸妈音信全无,家里房子也垮塌了,奶奶带着弟弟住在大伯家里,根本没有我的立足之地,除了我舅舅家,我真的……”
姜墨禾说到这里的时候,喉头几度哽咽。
在她上高中前,明明家里的条件慢慢变好了,可是近一年来接二连三的变故,又迅速把本已经渐渐好转的家境幻化成了泡影。
沈满爷眼里闪着泪光,拍拍姜墨禾的肩膀,“说来,我和你爷爷可还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呢,一晃,他都走了快7年了,现在卫民两口子又没个信,也真是造化弄人。
只要你信得过沈爷爷,就把这里当落脚点。我啊,正犯愁没人给我解闷儿,天天跟铁蛋那个闷葫芦在一块,我都成老葫芦了。”
姜墨禾深深地朝沈满爷鞠了一躬,“谢谢沈爷爷,我能干活,家里边的家务活,你就不用操心了。”
沈满爷和爷爷是故交,姜墨禾是知道的。小时候,他们两家来往密切,但是爷爷故去后,家里也发生了分家等一系列的事,慢慢的,爷爷那些关系网便断掉了。
至于他们年轻时拜过把子这事,姜墨禾还真不知道。
“你是谁!出去!”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中气十足的洪亮又冰冷的声音传了进来。
铁蛋,哦,不对沈知野那个高大健硕的身影立在了门口。
他裤管子一高一低,正往下滴着水,左手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右手则握着一把钉耙,看那架式,应该是刚干完架后,顺道在河道里抓了条鱼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