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裴雅,但像此刻这样正面打交道却是头一回。
她静静注视着对方。
女人生得真的美极了。
细眸如水,面庞如玉,乍一看去,似有温柔沉静之感,不过是坐在这间普普通通的咖啡厅里,气质已然出尘得引来旁人侧目。
裴雅朝保镖轻打了一个手势。
很快,咖啡厅被清场。
“沈小姐是聪明人,应该不会看不出来,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
裴雅微笑着,开门见山地说。
沈昭看着她眼睛,声音清冷,“周夫人有话请说。”
她向来待人温和,但对裴雅,即使对方态度表面看起来再友好,她却连虚假的笑容都提不起来。
此刻脑子里不断涌现的,也只有周淮序手臂内侧那道浅浅的疤痕。
“周夫人?”
裴雅轻轻一笑,水眸潋滟,眼底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你都和淮序结婚了,还叫我周夫人?不是应该改口?”
沈昭不言,只定定看着她。
裴雅:“淮序已经选择你成为他的妻子,我当母亲的,也不会扫了他的兴。不过,既然嫁给淮序,你是不是也该懂规矩,连对长辈的基本礼貌都没有吗?”
“你得到了他的爱,得到了周氏继承人夫人的位置,难道就想着什么也不付出,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淮序拥有的一切?你可知道,淮序现在的光鲜亮丽,也是他付出很大努力才得来的。”
女人笑意盈盈,字里行间透着大方接纳她,为她考虑的意思。
沈昭又何尝不知,有更大的坑在等着自己。
她和周淮序之间,从客观角度上分析,现实地位、身份背景的差距的确如鸿沟,更不用提,那起绑架案引起的蝴蝶效应,和周家内部的风云涌动。
裴雅这些话,说简单点,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说复杂点,“难”字背后的泥泞沼泽,荆棘尖刺,恐怕足以让她在“退”后永远消失。
“周夫人,您若是真的不想扫了淮序的兴,就不会直接来我面前说这些话。”
沈昭一字一句平和看着裴雅说道。
又微微一顿,清澈脸庞透着几分冷清,声音也没什么温度:
“您心里对我有一万个不欢迎,实在没必要强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我也不需要您的欢迎。毕竟,您要是真有时间和我谈论礼节问题,为什么不拿这个时间去修复您和淮序的母子关系呢?”
虚假的善意氛围被沈昭直截了当的话语戳破。
咖啡厅内的暖气像是突然失去作用,空气如冰。
裴雅笑意收了几分。
礼仪教养却仍在,不紧不慢地说:
“你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有底气跟我说这些话吗?”
“当然,仗着淮序现在对你的爱,是重要因素之一,可还有一点,是你没有彻底融入淮序的人生,等你真正以周太太的身份和淮序走出去,就会知道,我今天的话,不过是洒洒水而已。”
“年轻人总是心存妄想,认为爱可抵万难。但真正的婚姻,凭着爱走下去的,你以为有多少?”
最后几个字出口时,裴雅美丽脸庞透着一种很真实的凄凉。
沈昭怔了怔。
裴雅话落起身,没再多说一个字,在保镖护送下很快离开。
夜色降临。
沈昭独自走在回云府路上,她没开车出来,也不想打车,京城凛冽的风刮在脸上时,竟也不觉得冷。
几十米远外,黑色宾利在晚间高峰期的马路上,格格不入地慢吞吞行驶着,陈元注意着前方沈昭身影,忍不住询问道:
“周总,要不要先把沈昭接上车?”
他话刚落,后座周淮序冷冽视线扫过来,声音冷沉,“沈昭?”
陈元咬了下自己说错话的舌头,立刻改口:“太太。”
“先回老宅。”
周淮序冷声。
……
周宅。
周砚泽和裴雅正在用餐,忽听大门传来不小动静,抬眼看过去时,周淮序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眉目肃冷,气息凛然。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打声招呼。”
周砚泽觉察出儿子心情十分不佳,但周淮序能回来一趟,他也懒得想那么多。
立刻吩咐佣人添了碗筷。
周淮序拉开裴雅对面的椅子。
裴雅只淡扫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优雅用餐。
倒是周砚泽一直注意着儿子,在瞥见周淮序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时,有些不悦开口:“这戒指怎么又戴上了。”
当初沈昭离开之后,将近快一年时间,周淮序都戴着这枚戒指,周砚泽也早看眼熟了。
自然也就没往结婚方向想。
但原本取下的戒指再度戴上,含义如何,不言而喻。
“我结婚了,和沈昭。”
周淮序冷冷清清几个字,直接把周砚泽心里那点不悦的小火苗倏地点燃,变成怒火。
腾升着快要爆发的火焰,在周砚泽想到这一年多以来好不容易和儿子稍有好转的关系时,又强行压了下来,耐着性子说道:
“淮序,婚姻大事,开不得玩笑。”
周淮序没理周砚泽,视线直直射在裴雅脸上,“不管你今天见她说了什么,这种事情再有第二次,我不介意对裴家动手。”
裴雅闻言一顿,放下餐具,抽出纸巾慢条斯理擦了擦嘴,笑着道:“她这么快就和你告状了?”
周淮序并不打算浪费太多唇舌。
眼前碗筷分毫没动,再次起身离开。
“淮序。”
裴雅拦在周淮序身前,美眸注视着自己儿子,缓缓点开手机里的录音。
是下午她和沈昭的全过程对话。
“你现在听完了所有,妈妈并没有刁难她,不过是站在客观立场上说了些话。”
录音开了扬声,旁边周砚泽也听见全部,表情复杂又意外地扫了裴雅一眼。
这一年多以来,裴雅精神状况比起之前不仅好了许多,甚至连情绪失控都不曾有过,对周淮序,似乎不再有以前那种歇斯底里的掌控欲,变得越来越正常。
或者准确点说,正常得过于疏离。
想到这,周砚泽不禁皱了皱眉。
太过疏离正常的裴雅,让他不免想到曾经他和她彻底闹僵的那一年。
那一年裴雅正怀着现在的周淮序,在孕期时,不仅三番两次想打掉这个孩子,在他事业工作上也是用尽手段不让他好过。
那个时候,裴雅看着他的眼神,和此刻看着周淮序的目光,竟然完完全全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