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国境内的欢庆如同燎原之火,而在地球另一端,深藏于山脉与电磁屏障之下的美利坚某秘密研究所内,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阿瑟·史密斯博士的实验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主屏幕上,正以多角度、慢速回放着林野在“终极规则沙盘”中的推演全过程。那行云流水、精准到令人发指的规避与突进,那最终握住“规则之核”的从容姿态,像是一根根冰冷的针,反复刺穿着在场每一个研究员的神经。
麦克·威尔逊失魂落魄地站在实验室中央,低垂着头,金色的短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近乎崩溃的颓丧之中。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屏幕上那个让他一败涂地的身影。
史密斯博士背对着屏幕,站在巨大的单向玻璃窗前,窗外是模拟的自然风光,却无法驱散室内一丝一毫的压抑。他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冷透的黑咖啡,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所以,”史密斯博士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这就是你们精心准备的结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万无一失’的沙盘?这就是我们寄予厚望的‘王牌’启示者交出的答卷?”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压力,让实验室里的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几度。几个年轻的研究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博士……”一个负责沙盘参数设计的首席技术官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试图解释,“我们……我们已经尽可能提升了沙盘的复杂度和恶意程度,加入了大量无规律的干扰和几乎无解的悖论环。理论上,就算是最先进的超级计算机,也需要……”
“理论上?”史密斯博士猛地转过身,将手中的咖啡杯狠狠砸在地板上!黑色的液体和陶瓷碎片四溅开来,吓得那个技术官连连后退。
“我不要听理论上!”史密斯博士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技术官,又扫过萎靡的麦克,“我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那个龙国的小子,像逛花园一样走过了我们设计的‘地狱’!结果就是,我们在全球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结果就是,麦克·威尔逊,我们倾注了无数资源的‘自由之刃’,在他的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麦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史密斯博士胸口剧烈起伏,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失败已经发生,现在最重要的是评估损失,调整策略。
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林野推演过程中几个最关键节点的能量波动记录和规则干涉痕迹分析图。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取了海量的后台数据,进行着深度交叉比对。
实验室里只剩下他敲击键盘的嗒嗒声,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史密斯博士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眼神也越来越锐利。
突然,他敲击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上一条几乎微不可查、被淹没在庞大规则数据流中的异常波动曲线上。这条曲线,与林野在沙盘中几次关键的、看似“直觉般”的规避和路径选择,存在着高度的时间吻合性。
这条波动……不属于已知的任何规则能量范畴,它更加隐晦,更加……高阶。它似乎涉及到了某种……底层框架的暂时性修正?
一个大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在史密斯博士脑海中逐渐成形。
他调出了林野过往所有副本的公开及非公开数据,尤其是【钟表匠小镇】首次通关和【镜像迷宫医院】中那次匪夷所思的“影子破局”。他将这些数据与刚才发现的异常波动进行模式匹配。
尽管很多关键数据缺失,但一些残留的、难以解释的“巧合”和“最优解”的出现时机,隐隐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时间……”史密斯博士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冰冷的光芒,“是时间层面的干涉……虽然微弱,虽然极其隐蔽,但确实存在……”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屏幕上定格的、林野手握规则之核的画面,一字一顿地,仿佛在宣读某种终极判决:
“他不是靠预知,也不是靠单纯的超级计算力……他拥有干涉时间的能力!哪怕只是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局部干涉,也足以让他在规则的缝隙中,找到那条唯一的生路!”
“回溯……”史密斯博士的嘴角勾起一丝近乎狰狞的弧度,“他能回溯时间!哪怕只有一瞬!”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个结论惊呆了。干涉时间?这……这怎么可能?!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现有科学和规则理论的认知边界!
麦克·威尔逊也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如果……如果这是真的,那他在听证会上那神乎其神的一“躲”,就不是什么直觉和反应,而是……他真的“经历”过一次死亡,然后重新选择了路线?!
这太可怕了!
史密斯博士不再理会众人的震惊,他快速调出一份绝密报告的模板,开始亲自撰写。他的手指如同幻影,将刚才的分析、推论,以及基于这个推论所制定的全新战略,清晰而冷酷地录入其中。
报告的标题,被他用加粗的红色字体标注:
《关于目标“回溯者”的最新评估与战略调整建议》
在报告的正文中,他正式将林野的代号确定为——“回溯者”。
他详细阐述了林野能力(被推测为时间回溯)的恐怖之处——不仅仅是战斗中的绝对先手和容错率,更在于其无与伦比的信息获取能力(通过回溯试错)、规则解析能力(亲身体验规则效果)以及战略价值(逆转关键节点)。
他将林野的威胁等级标记为“最高(毁灭级)”,并明确指出:
“常规的规则对抗、技术封锁乃至政治孤立,对‘回溯者’而言,效果将极其有限,甚至可能适得其反,促使其更快成长。必须彻底改变应对策略。”
他的核心建议变得前所未有的激进和阴毒:
“新战略核心:心理摧毁与内部瓦解。”
“具体建议:
放弃正面规则压制,转而利用副本规则,针对其心理弱点(已识别:对过往错误的负罪感、对同伴的责任心)设置精密陷阱,诱使其主动、或被动地频繁、大幅度使用能力,目标:引发其能力反噬或精神崩溃。
加速‘楔子计划’,不惜代价离间其与倭国、德意志启示者的关系,破坏其刚刚成型的支持网络。
启动‘内部侵蚀’程序,加大对龙国智囊团内部保守派的扶持与诱导,激化其与林野及其支持者的矛盾。
建议授权启用‘潘多拉’项目中的‘心灵低语’装置原型机,在下一个高心理压力副本中,对其进行定向精神干扰。”
在报告的末尾,史密斯博士用近乎偏执的语气写道:
“‘回溯者’的存在,已构成对我国全球战略及文明领先地位的终极威胁。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其能力完全成熟、联盟彻底稳固之前,予以‘扼杀’。建议提升应对权限至‘总统紧急授权’级别。”
他重重地按下了发送键。这份标志着对抗全面升级的报告,化作最高加密等级的信息流,瞬间传送至美利坚最高决策层。
史密斯博士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看着屏幕上“回溯者”三个字,眼神冰冷而空洞。
“时间的力量……”他喃喃自语,“那就让我们看看,是你的时间回溯更快,还是我们为你准备的……心灵地狱,更深。”
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低沉嗡鸣,以及麦克·威尔逊压抑不住的、细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