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临那只萦绕着暗金光晕的手,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轻描淡写却又无可抗拒地按在了水云子的天灵盖上。
“搜魂。”
冰冷的二字,不带丝毫情感,如同最终的法槌落下,敲定了水云子那早已注定的、凄惨的结局。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水云子喉咙深处挤压出来,那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灵魂被撕裂的恐惧。他原本因为恐惧而瘫软的身体,此刻如同被投入油锅的活虾,猛地弓起,剧烈地抽搐、痉挛!他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眼球可怕地向外凸出,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瞳孔涣散,只剩下无边的痛苦与空白。
他的脸庞肌肉扭曲成一种怪诞而可怖的形态,口水混合着鼻涕、甚至因为极度恐惧而失禁的污物,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将他那身原本象征着仙风道骨的水蓝色道袍染得肮脏不堪。哪里还有半分碧波仙宗大长老的威严与气度?分明只是一个正在承受炼魂之苦的可怜虫。
搜魂之术,霸道绝伦,直接以绝对的力量侵入、翻阅、撕扯受术者的神魂本源,攫取其最深处隐藏的记忆碎片。这个过程,对于受术者而言,不啻于将灵魂放在砧板上寸寸凌迟,其痛苦远超肉身所能承受的极限。
影三和影七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脸上没有任何不忍或同情,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与对叛徒的深深鄙夷。若非这个老匹夫里通外敌,布下如此恶毒绝阵,神君岂会受此重伤?神后岂会耗尽心力、昏迷不醒?对于这种为了一己私利、背信弃义、甘为玄皓走狗之徒,任何酷烈的惩罚都不为过。
凤临面无表情,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倒映着水云子那扭曲挣扎、丑态百出的模样。他肩头的黑色寂灭纹路,因为持续动用神力和神魂之力而隐隐作痛,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不断穿刺,但他按在水云子天灵盖上的手,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
怜悯?不存在的。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身边人的残忍。万载修行,他见过太多背叛与阴谋,早已明白这个铁则。水云子以及他背后的碧波仙宗,既然选择了站在玄皓那边,对他和星澜举起屠刀,那么就要有承受他雷霆之怒的觉悟。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个叛徒廉价的求饶或者空洞的臣服,而是他脑海中那些关于玄皓在此界布局、关于“鬼车”、关于“堕神计划”的关键情报!这些信息,关乎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关乎此界无数生灵的安危,远比一个叛徒的性命重要千万倍。
庞大的、杂乱无章的、充斥着水云子个人情绪与私欲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地冲入凤临的识海。这些记忆碎片光怪陆离,包含了水云子从小到大的修行历程、宗门内的权力倾轧、一些见不得光的私密交易、以及对玄皓势力的恐惧与谄媚……
凤临强忍着肩头伤势带来的持续剧痛和神魂因过度消耗而产生的疲惫感,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筛网,又如同经验最丰富的矿工,在这庞杂混乱的记忆洪流中,快速而精准地筛选、过滤、捕捉着那些闪烁着关键光芒的信息碎片。
他“看”到了:
数月前,一位自称来自“上界”、气息缥缈深邃的使者,秘密拜访碧波仙宗宗主洛澜。使者展示了代表玄皓神帝的信物——一枚烙印着周天星辰轨迹的玄奥令牌,其散发出的威压让洛澜和水云子等人心神剧震,不敢有丝毫怀疑。
使者许诺,只要碧波仙宗协助擒拿或击杀“神域叛逆”凤临及其身边那名拥有特殊灵根的女子,待玄皓陛下肃清叛逆、一统神域后,便可开启接引仙光,助碧波仙宗举宗飞升神域,得享无量造化与永生!
巨大的诱惑,动摇了洛澜和水云子等人坚守万年的“中立”原则。尤其是水云子,他困于元婴中期已久,寿元将尽,对飞升的渴望远超常人,更是此事最积极的推动者。
宗门内并非没有反对的声音,一位德高望重的太上长老曾激烈反对,认为此举是与虎谋皮,且背信弃义,有违宗门祖训。但很快,这位太上长老便在一次“意外”的闭关中走火入魔,身死道消。自此,碧波仙宗彻底倒向了玄皓。
他“看”到了:
“暗影阁”在此界除了已被拔除的几处据点外,还有三个更为隐蔽、力量更强的巢穴。其中一个位于极北“冰封绝窟”深处,由万年玄冰天然屏障守护,易守难攻;一个位于西南妖族与人族交界的“万毒沼泽”,那里毒瘴弥漫,环境恶劣,等闲修士不敢深入;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则位于大陆中央、一片名为“葬神渊”的禁忌之地的边缘!那里似乎是“鬼车”经常出没的区域!
关于“鬼车”的信息极其模糊,水云子的记忆中只有一些零散的印象:神秘、强大、行踪诡秘莫测,其实力深不可测,至少是元婴后期,甚至可能触摸到了化神门槛!他手中掌握着一件极其厉害的空间类法宝,能轻易穿梭虚空,令人防不胜防。而且,此人性情乖张暴戾,视人命如草芥。
最关键的一条信息浮现——“堕神计划”!这个计划由“鬼车”全权负责执行,其核心似乎是利用一种来自神域的、名为“浊源”的诡异物质,污染、侵蚀此界的核心灵脉!一旦主要灵脉被大面积污染,整个世界的灵气将变得狂暴、污浊,不再适合修士修炼,甚至可能引发天地规则崩坏,万物凋零!这不仅仅是为了对付凤临,更是玄皓为了彻底掌控、或者说……毁灭这个可能与凤临有所关联的下界,而布下的一盘大棋!
……
大量的、珍贵且致命的情报,被凤临迅速提取、整理、牢牢刻印在神识深处。这些信息,如同一张逐渐清晰的黑暗网络,揭示了玄皓在此界的庞大阴谋和狠辣手段。
而与此同时,水云子的惨叫声逐渐变得微弱,最终化为了无意义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剧烈抽搐的身体慢慢瘫软下去,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泥。他那双凸出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呆滞,只剩下生理性的、茫然的光。口水沿着歪斜的嘴角不断流淌,在地面的污秽中汇成一小滩。
他的元神,已然在霸道的搜魂之术下,彻底崩溃、瓦解。属于“水云子”这个人的意识、记忆、情感,除了被凤临强行抽取的部分,其余都已化为乌有。现在的他,只是一具残留着基本生命本能、没有任何思维能力的空壳,一个活着的……白痴。
凤临缓缓收回了手,指尖那令人心悸的暗金光晕如同潮水般退去。他看也没看地上那摊令人作呕的“东西”,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点尘埃。
他转身,因伤势和消耗而显得异常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冰冷的肃杀。他对挣扎着站起身、眼神中带着快意与询问的影三吩咐道,声音沙哑却清晰:
“废其修为,清理干净。”
对于水云子这种背叛者,死亡,有时候反而是一种仁慈和解脱。让他以一个修为尽废、神智全无的白痴之身,留在这污秽、危险、充满了绝望的“遗忘坟场”中,自生自灭,承受着饥饿、寒冷、海怪袭击以及无边无际的、空洞的恐惧,才是对他最残忍、也最合适的惩罚。
“诺!”影三毫不犹豫地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他强忍着自身的虚弱,走到目光呆滞、瘫软在地的水云子面前,没有丝毫怜悯,抬起脚,凝聚起一丝微弱却足够精纯的神力,狠狠地踏在了水云子的丹田气海之处!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球被戳破的闷响。
水云子身体猛地一颤,口中涌出一股混杂着破碎内脏碎片的污血,他周身那本就微不可察的灵力波动,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彻底消散!他苦修数百载、赖以纵横此界的元婴修为,在这一刻,被影三无情地、彻底地废去!
从今往后,他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无法做到,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连凡人都不如的废人。
影三做完这一切,像是怕脏了自己的手一般,看也不看那彻底沦为废物的水云子,转身对凤临复命:“神君,已处理完毕。”
凤临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一直被影七小心翼翼护在怀中、依旧昏迷不醒的星澜。当他看到星澜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感受到她那微弱却依旧顽强的呼吸时,眼底那冰冷的肃杀瞬间冰雪消融,化为深不见底的心疼与温柔。
他步履有些蹒跚地走过去,每一步都牵动着肩头的伤势,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但他仿佛毫无所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星澜身上。
他在影七面前停下,伸出双手,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小心翼翼地将星澜从影七怀中接了过来,重新横抱在自己胸前。
他的手臂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但他环抱着星澜的姿势,却异常稳定,用自己的胸膛和臂弯,为她构筑了一个最安全的港湾。他低头,凝视着她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脆弱地覆盖在眼睑上,那总是带着灵动笑意的唇瓣,此刻干裂而毫无血色。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滚烫的情感,汹涌地冲击着凤临的心房。他的澜儿,为了他,为了大家,真的拼尽了一切。
“走,”他抬起头,对影三和影七说道,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先离开这里,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为她疗伤。”
绝阵已破,叛徒伏诛,关键情报也已到手。
但危机远未解除。玄皓的阴影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鬼车”和那恶毒的“堕神计划”更是迫在眉睫的威胁。此地刚刚经历大战,能量波动混乱,绝非久留之地。
然而,此刻对凤临而言,天大的事情,也要排在星澜的伤势之后。
他抱着她,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踏过满地的阵法碎片、扭曲的船骸以及那摊象征着背叛与惩罚的污秽,步履坚定地向着“遗忘坟场”更深处的、相对安静的阴影区域走去。阳光(那扭曲的光线)透过稀疏的云层,在他染血的衣袍和星澜苍白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一幅凄美而坚定的画面。
影三和影七紧随其后,尽管两人都身负内伤,神力枯竭,步履踉跄,但他们的眼神却重新燃起了炽热的火焰,那是对神君与神后毫无保留的忠诚,以及对于未来征途的坚定信念。
神后以筑基之躯,于绝境中力挽狂澜,指引生路。
神君虽身受重创,依旧以雷霆手段肃清叛徒,获取关键情报。
他们虽然狼狈,虽然重伤,但脊梁未弯,意志未摧!
只要神君与神后在,希望,便永不湮灭。
新的风暴正在酝酿,更强大的敌人隐藏在暗处。
但他们的脚步,不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