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盟仪式刚刚结束,黑羌城迎来另一队人马,他们不是前来会盟的人,但重要性更胜于会盟之人,他们是来自义渠的使者。
这些使者在黑旋风的陪同下,辗转多日,历经艰辛簸,才来到黑羌城。
为首的使者叫响山,是一位善于察言观色、能言善辩之人,见到子荔后,他诚惶诚恐的说:“久闻德乾之名,如今得见,实属三生有幸。”
子荔眉头微皱,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问道:“请问尊驾何人?有何事相商?”
响山挺直身子,目光坚定地看着子荔,说道:“德乾阁下,请问阁下是否还记得大荔戎灭国之战、双亲殉难、王兄战死、百姓尽被屠戮之仇乎?”
这几句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子荔心中的波澜,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阁下所为何事,竟拿此事激我?”
响山连忙拱手,赔笑道:“德乾息怒,在下乃义渠王郦景派来的使者响山是也,此话并无恶意,今番前来贵地,实为与德乾相商合从之事。”
子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请问何谓合从?”
响山嘴角微微上扬,开始侃侃而谈道:“德乾岂不闻,雏鹰破壳之时,步履蹒跚,风吹能倒,然终有一日翱翔蓝天,睥睨天下。檐下之滴孱弱纤细,然千涓万流汇聚江河,澎湃激荡,百折莫回,虽大山亦不可阻也。是故,积沙成塔,集腋成裘,因时易事,有变则通,世上万物皆然也。昔景亳之命,商汤灭夏。孟津会盟,武王灭商,试问哪个不是合从之约,以致事成?”
子荔微微点头,但还是问道:“那先生此处所说的合从之事,指的又是什么?”
响山目光炯炯地说:“在下此番前来,主要是相商义渠西羌结盟、共伐秦国之事。”
子荔听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想那秦国雄兵四十万,旌旗蔽空,战甲森森,撼泰山易,撼秦国难,岂是你我二族所能轻易撼动?”
响山微微一笑,自信地说:“德乾有所不知,所谓时移世易,秦国与前相较,非同日可语矣。”
子荔追问:“此话怎讲?”
响山向前迈了一步,神情激动地说:“秦国虽虎狼之师,奈双手难敌四拳,现秦国举精锐之师与魏国抗衡,已半月有余,后方空虚,国力难支,譬如两只猛虎搏击,双方势均力敌不相上下,已经精疲力尽,此时若跑来一只土狼,即可轻易击倒任何一方,这叫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如此天赐良机转瞬即逝,如果贵我双方倾力一搏,任其秦国再强大,也难逃被灭之厄运。”
子荔摸着下巴,思考着响山的话,然后问道:“请问义渠兵力如何?有无一战之力?”
响山挺直胸膛,骄傲地说:“德乾知道,义渠乃北方草原之主,擅长胡服骑射,快马利矢。秦剌龚公三十三年,也就是十三年前,秦国趁我义渠大军东征之际,以义渠收留大荔戎王子之名进行讨伐,撕毁盟约,背信弃义,派兵征伐义渠,俘虏先王郦宽,占二十五城,屠戮义渠,此深仇大恨,所有义渠人无论老幼无不铭记在心、没齿难忘。况且大荔戎与我义渠同根同族,血脉相连,在大荔戎遭受灭国之危时,义渠义无反顾收留五位王子,大荔戎复国后,除二王子栗虎回国后战死外,其余四位王子一直在义渠的庇护下得以保全,义渠也因此招来无妄之灾,几乎灭国。及至义渠新王郦景即位后,卧薪尝胆,矢志报仇,经过十几年精心准备,现已兵强马壮,满血复活,现拥有雄兵八万,随时秣马厉兵,准备与秦国决一死战。如若西羌与义渠联手合从,乘秦国后方空虚之机,给其致命一击,可解贵我双方后顾之忧矣。”
子荔听了响山的话,心中有些动摇,但还是无奈地说:“在下虽有此心却无此力。”
响山惊讶地问道:“此话怎讲?”
子荔叹了口气,说道:“在下初来洮羌几年,承蒙格尔族等部族厚爱,将我推选为灵虎族大首领,但这些部族加起来人口不足一万,土地不过八百里,士卒不过五千,怎能对付虎狼之秦?”
响山摇了摇头,笑道:“德乾此言差矣。在下早已听说德乾身藏灵虎,手持神弓,又有飞马相助,还有能人异士相佐,三年五败秦军,斩杀秦兵五千余人,又提炼铁精,锻造兵器农具,推广新式耕作方法,洮羌连年丰收,百姓生活富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声名大振,附近各族纷纷归服。现在又有百族会盟,将您推以为豪,为西羌共主,现在百族所带士卒加起来有几万之众,德乾何愁无兵无卒、无刀无枪?整个西羌之地还有谁能与你争雄?若德乾肯出兵两万,加上义渠八万精兵,何愁强秦不破?”
子荔皱起眉头,忧虑地说:“话虽如此,只是在下新添为西羌百族大首领,你与我族结盟,不是单纯与一个灵虎族结盟,而是与西羌一百个部族结盟。现在各族刚刚结盟,马上就要出兵,恐百族不服。”
响山胸有成竹地说:“凡事皆在人为,若德乾运作恰当,何愁大事不成?”
子荔急切地问道:“那应该如何运作,方能令百族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响山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话刚说完,啪啪拍了两下手。紧接着,二十名侍卫抬进来十只箱子,然后将箱子打开,里面全是黄澄澄的金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响山解释道:“这是我义渠王的一片心意,由于我王诸事缠身,不能亲自前来,多次叮嘱在下务必向德乾传达敬仰之情,还望笑纳。”
子荔看着那些金子,急忙说道:“先生这可使不得,义渠先王高风亮节、义薄云天,几十年来对我大荔戎和我几位王兄关爱有加,令在下非常感动。其实,我们与暴秦的仇恨比你们义渠更甚,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有此天赐良机,在下即使粉身碎骨,也要誓报这血海深仇。况且,这些金子在我羌地也没有什么用处,还请先生快快收回。”
“德乾此言差矣。金银乃稀世之物,为各国各族通用之货币。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饵之下必有悬鱼,若对各族酋长按出兵多寡分别予以奖赏,何愁他们不从。况且战争需要花费,金银还可以购买兵器、箭矢和粮食,以补军需。
“先生所言甚是,只是这件事关乎西羌各族生死存亡,需与各族酋长相商,不能由我一人作主。”
“请德乾便宜行事,但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请先生稍等,即有消息回复先生。”
“德乾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