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谷幽深,怪石嶙峋。凛冽的寒风穿梭其间,带来远处葬魔渊若有若无的魔啸,更添几分肃杀与凄凉。
道一强撑着将三人安置在一处背风的岩石裂隙深处。他不敢生火,也不敢布设太过明显的防护阵法,唯恐灵力波动引来追兵或魔物。
只能凭借玄甲臂对土石的天然亲和,略微改变周围岩壁结构,形成一个简陋的遮蔽所。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剧痛。
与血魔兽的搏杀、硬抗血煞教主一击、尤其是最后催动小破空珠和石戒强行撕裂空间,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量,经脉丹田都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但他不敢休息太久。
他首先查看那名一同逃出的长老。探其鼻息,气若游丝,体内经脉多处断裂,金丹黯淡布满裂纹,更有一股阴毒的血煞之气盘踞在丹田,不断侵蚀其生机。
道一尝试以自身灵力驱散,却发现那血煞之气异常顽固,与长老自身几乎崩溃的灵力纠缠在一起,强行驱散恐怕会直接加速其死亡。
道一沉默片刻,取出南明长老准备的最高品阶的“生生造化丹”,小心喂其服下,又以金针度穴之法暂时护住其心脉,吊住其最后一口气。能否撑过去,只能看其自身造化了。
接着,他来到天枢峰首座身旁。首座情况稍好,但同样不容乐观。元婴本源燃烧过度,陷入深度自我保护的沉寂昏迷,神魂也因李长老自爆的冲击而受损。
道一能做的,同样是喂服固本培元的丹药,并以温和的地脉之气缓缓滋养其干涸的经脉,助其缓慢恢复。
最后,他坐到云曦身边。
云曦的情况最为特殊,也最为棘手。她外表看起来伤势似乎最轻,但道一的神识一探入其体内,心便沉了下去。
她的金丹之上,竟布满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痕!这金丹应该是最近突破的,看起来这是本源透支、有跌境的征兆!更可怕的是,在其识海最深处,盘踞着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冰冷的血色意念!
这并非普通的血煞之气,而是血煞教主那等人物留下的精神烙印!如同附骨之疽,正不断蚕食着她的神魂本源,阻挠其自我恢复。这恐怕是她最后推演计算、试图寻找生路时,被血煞教主趁机种下的恶毒手段!
若不尽快清除这缕精神烙印,云曦即便醒来,修为也将永久停滞,甚至可能逐渐被其侵蚀神智,最终沦为只知杀戮的傀儡!
道一尝试以自身神识触碰那缕血色烙印。
嗡! 一股冰冷、暴虐、充满毁灭意味的意念瞬间反噬而来,震得道一神识一阵刺痛,险些受创。
“好阴毒的手段!”道一脸色难看。以他目前的状态和神识强度,根本无法强行抹除这元婴后期大能留下的精神烙印。
他看着云曦苍白却依旧平静的睡颜,想起她在绝境中仍不懈推演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与怒火。
必须想办法救她!
他盘膝坐下,吞下大量丹药,全力运转《地藏归元诀》恢复灵力。同时,心神沉入丹田,小心翼翼地沟通那枚光华黯淡的阴阳玉玲珑。
本命法宝与他心神相连,先前硬抗血煞教主一指,又试图化解“血海葬生”,受损不轻,但并未伤及根本。
此刻在他温养下,玲珑表面的细微裂痕缓缓弥合,阴阳二气重新开始流转。
道一心中一动,尝试引导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最为平和的阴阳二气,缓缓渡入云曦体内。
这阴阳二气并非用于攻击,而是模拟天地初开的生机,滋养万物。
效果出乎意料!
那缕阴阳二气所过之处,云曦体内那些因透支而受损的经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恢复生机,虽然缓慢,却坚定有效!就连她金丹上的裂痕,似乎也被这股平和的力量微微浸润,恶化的趋势被止住了!
然而,当这丝阴阳二气试图靠近其识海,触碰那血色烙印时,那烙印立刻爆发出强烈的排斥反应,将阴阳二气逼退。
“果然不行……”道一并未气馁。阴阳玉玲珑虽神异,但毕竟品阶尚低,无法直接对抗血煞教主的精神烙印。不过,能滋养云曦的肉身与金丹,延缓伤势恶化,已是意外之喜。
他持续不断地催动阴阳二气,小心翼翼地为云曦疗伤。
数个时辰后,道一自身灵力恢复了大半,伤势也稳定下来。他停止运功,再次拿出那枚布满裂痕的星辉石戒。
石戒光芒黯淡,戒身温热。道一尝试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
石戒微微震动,表面的星辉纹路艰难地亮起,但投射出的光芒十分散乱,无法再形成清晰的指引光柱。它受损不轻,空间定位之能暂时失效了。
道一微微皱眉。失去了石戒的精准指引,在这茫茫北疆魔土,他该如何确定方向,前往下一个相对安全的地点?又如何能避开血煞教可能的搜捕?
他沉吟片刻,忽然想起陈长老交给他的那枚守拙道人遗留的玉简。他将其取出,神识再次沉入。
“域外邪眼……窃居地脉之源……伏牛山……镇封裂隙……井……”
守拙师祖的警告字字惊心。
等等!地脉之源?
道一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玄甲左臂!
山岳真君!可调动北疆地脉之力!
虽然此地地脉被魔气污染,紊乱不堪,但作为“山岳真君”,他对大地脉络的感知远超常人!
或许不需要石戒,他也能模糊感知到地脉的相对流向和某些异常节点!
他立刻将玄甲左臂按在身下的岩石上,闭上眼睛,全力催动“山岳真君”的权柄,将神识与大地相连。
刹那间,一副混乱、扭曲、却又宏观的“地脉图”涌入他的感知。
大部分地脉如同染病的血管,流淌着污浊的魔气,通向葬魔渊方向。但在这些污浊的洪流中,他感知到了几条相对“洁净”、虽然微弱却依旧顽强存在的地脉细流。
其中一条,源自西北方向,流向东南。其源头之处,给他的感觉异常古老、沉重,甚至带着一丝……与青石烙印相似的、镇压一切的韵味?
而另一条,则源自正南方向,其气息更加隐晦,却透着一股勃勃生机,与云曦身上的木灵之气有细微共鸣?但这条地脉的尽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截断、污染了。
西北?正南?
该往哪个方向?
道一陷入沉思。西北方向那股镇压一切的韵味,或许与某些古老遗迹或封印有关,可能相对安全。而正南方向的生机……或许靠近人族疆域?但被截断污染,又显得诡异。
就在他权衡不定之时,身旁云曦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道一连忙俯身:“云曦师姐?”
云曦并未完全醒来,似乎仍在半昏迷状态,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几个模糊的音节,仿佛梦呓:
“……树……祖木……向南……生机……断……”
断断续续的词语,如同破碎的线索。
道一心中猛地一震!
树?祖木?向南?生机断?
这与他对正南方向那条地脉的感知不谋而合!
云曦在昏迷中,凭借其特殊的木灵体质或宗门秘法,本能地感知到了那条蕴含生机的南方地脉,并意识到了它的“断”裂?她在指引方向?
是了!向南!那条地脉虽被截断,但其源头或许尚存生机,而且是血煞教力量相对薄弱的区域!更重要的是,南方,正是离开北疆魔土,返回相对安全区域的大方向!
相比之下,西北方向虽然古老安全,却可能深入未知险地,并非目前的最佳选择。
“多谢师姐指点。”道一轻声道,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不再犹豫,将天枢峰首座和那名长老小心背起,缚在身上,又将云曦轻柔地抱在怀中。
目光坚定地望向南方。
星戒虽损,前路未卜,但地脉为凭,生机指引。
他迈开脚步,带着重伤的同伴,毅然踏上了南归之路。
身后的荒谷,渐渐被弥漫的魔气吞没。